季风
孟三在等。
微微是起了点风的时节,春日的芬芳杂糅在了雪花里,乘着北风的呼号,拍在窗棂,轻叩着紧闭的柴扉。
他伏在案前,仔细清点着手头的信件,21世纪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会写信了,说不得随意扯了张纸,写下“我爱你”这三个字,都是本世纪最美的情书。
炉子里的炭火烧得热闹,噼里啪啦的声响,响彻在北风呜呜的冬日里,总觉得是那么的舒服。
孟三也觉着舒服,特别是手掌轻轻抚过信纸的摩挲,上面的字迹笔力遒劲,一笔一划,勾勒出信中的内容都是那么不凡。
当然,也会有些字迹潦草的,歪歪斜斜的几笔,总觉得是鸡爪在纸上留下的烙印,这些字,不拿在灯下好生辨认,孟三是认不出来的。
好在,他也不用认,只需要识得个名字,登记一番就好了。
天南海北的信件,都得来到这,他的手掌见识了大江南北,也传递过每一幅山河,一一的登好名字,再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飘落在北风中,等着每个收信的人。
孟三便在这,还有炉子里的劈里啪啦,和近在案台的笔笔墨墨。
叮——
木制的门开了又关,上面挂着的小铃铛叮铃作响,呼啸的北风得了机会,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顺着门缝偷溜而进,却被扑面而来的温暖打湿,夹杂在暖风里,成了一抹清凉。
孟三笑了笑,打了一声招呼:
“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翻开了旁边登记的册子,干枯的手指不紧不慢,温和的目光,从布满褶皱的脸上慢慢扫落,仔细查看着每一个名字。
“斑马可以睡了?”
来人点了点头,眼里有难掩的高兴,她抖了抖身上的风霜,抖下一身泥泞,孟三轻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拿着吧,这是你的信件。”
她蹦蹦跳跳地,从孟三的手中接过信封,细腻的手掌摩挲着手上的信封,如同一个得了表扬的孩子,笑得格外灿烂。
烛光掩映的风雪里,信封的收件人若隐若现,远去的风雪走了又近,门铃声,落下了一道叹息。
孟三也高兴,为着能看到信件投入真正的怀抱。
手上的信封由厚变薄,再由薄变厚,总有那么封信,给遗落在了北风里,吹不到地方。
收信的人呢,孟三也许久没见过了。
残留的那点印象,随着手头的信件摩挲,渐渐的在北风的呼号里,消失不见,独留下那封怎么也没人来领的信,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
案台的灯盏断断续续的,照在信笺上的阴影忽明忽暗,孟三起了个身,估摸着往里头又添了点油,落到信封上时,滚烫的蜡油卷起信的一角,炉子里的火有些暗了。
“季风”也很久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