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拖至春天
梧桐泛黄的时候,秋天便到了。
片片梧桐洒落秋闱,卷起道道西风,托给思念的远方。
说是远方,终不会跨过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顷的土地,厚厚的泥土,杂糅着过去的时间,挤不下一滴,却留着往昔。
最近几天不太安静,期末的考试接踵而至,特别是要命的高等数学,更像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折腾得人喘不过气来,忙里偷闲中,我点开了蔷薇的聊天框。
聊天的内容,终止在了高考后的那个早上,薄薄的雾气填满街道,蔷薇少年吆喝了一声“走了!”慢慢的消失在了拐角。
独留下我,拾掇起零零碎碎的回忆,想要编织成一本不大不小的书,寄给心中的蔷薇。
所以有的时候,我常常会幻想着这样的场景,我翻开那本厚厚的笔记,里面全是含蓄表达爱慕的字眼,蔷薇就坐在我边上,一边听着我吹嘘,一边挨上我几下不轻不重的拳头。
但,这只是幻想罢了。
最初认识蔷薇,是高二分班的时候,窗外的梧桐落了一地,铺成满地的金黄,不时地,会有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在底下吆喝着班级去打扫。
我看得愣神,就连旁边突然的多了一人,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那个矮矮胖胖的班主任点了一道:
“以后你们就是同桌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刚刚吹起,刚入了秋的时分,吹来的风里带了点凉,抹去了开学的燥热,和秃了头发的梧桐。
温和的阳光,被稀稀落落的树叶给剪碎了去,打落在窗棂,揉成不大不小的剪影,又顺着微风,爬落在少年的肩头。
少年笑了笑,像一朵蔷薇。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模糊了他的名字,却怎么也记得了一个称呼——
蔷薇。
蔷薇是花,用花来形容男生,大概是有些不太合适的,但他身上就是有那种独特的气质,如同被重重迷雾包裹的黑夜骑士,让我忍不住的想要探寻,寻找到心中的孤岛。
那个矮矮胖胖的数学老师,总是会变着法的要给我们这个成绩好的开小灶,当时还流行个什么一对一的帮扶政策,我虽
然成绩不太好,却也很荣幸的能够位列其中。
当然,蔷薇也不例外。
许是那天的风吹得太过轻柔,吹来的风还残留着恋爱的味道,我破天荒的考砸了一堂考试,再装模做样的拿着试卷找老师,装模做样的出来。
“老师,你看我这次考的这么差,我可以找一个师父吧。”
老师没当真:
“你想找就找吧。”
我忽然觉得,数学老师,好像也没那么矮矮胖胖了。
少女的欣喜,总会藏在一些不经意的东西里,比如桌上突如其来的一颗糖,带着秋天味道,闯入我的心房。
比如特意考砸的试卷,与蔷薇成为我师傅这点小事。
师傅与徒弟,高中玩烂了的把戏,想不到有一天会在我身上上演。
言情剧的桥段与把戏,总会和生活的剧本相遇,然后撞得头破血流,那些幻想的美好场景,平安夜的苹果、万圣节的糖,终会在一个个玩笑里,弄得面目全非。
有时候我会想,这层师徒的关系,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蔷薇少年依旧是平平淡淡,教我的题目滴水不漏,我和他的距离始终进退有度。
变了,和没变,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却也有变了的。
诸如时光,总会在不经意的桥段,默默地换上幕布,勾勒出新的篇章。
到了高三,我们又分班了。
但这一次,蔷薇少年没有来,他在分班的岔路口,与他的徒弟背道而驰。
所以说命运总是爱开玩笑。
有的人活着,活得莫名其妙。
有的人死了,死得孤独寂寥。
在某些不在意的角落里,拾掇起一点点的美好,我缝缝补补,薄薄的书改了又改,到头来却发现,那些斑驳的回忆,错落的景观,只够我泼墨一幅山水画,来记录和蔷薇的点滴。
不过,蔷薇应该不会介意我拿幅画给他看的吧。
我越发的矫情了,慢慢蓄起了清秀的长发,开始喜欢长长的落地裙和小牛皮鞋,有阳光的午后,我会趴在桌子上,在干净的稿纸上写下一些像梦一样的文字,美得流光溢彩。
教室的后面,一直是我的风水宝地,在每个悄然的一瞥里,蔷薇少年的身影便会转瞬即逝,如同白驹过隙时指缝间的那抹美好,让我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坐在教室的后排,等着每个蔷薇少年的镜头。
他每天会早起去食堂吃早餐,一日三餐从不缺,他每天晚自习课间会去操场上跑步,我就在楼上看着他跑过一圈又一圈。在那个凭栏倚靠的走廊,我见过日出几何,也目睹过夕阳迟暮,晚霞迷人。
当然,少不了在和同学的谈话间,装作是不经意的,撩起蓄好的长发,偷偷看一眼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而高考,也在我这不经意的一瞥中,悄然而至。
到了大学,平日里话不多的我们,更像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保持着良好的老死不相往来,那个聊天框的头像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一朵蔷薇,静静地开在花间。
关于我叫他蔷薇这事,他应该是知道的。不过知道归知道罢,也没见他有什么抵触,就像是世袭演承下来的制度,我也就默认了。
更多的情况是,他也来了兴趣,喊我一声:
“斑马。”
称一个女生为斑马,比用蔷薇来形容他,好像更不太合适。
我心血来潮,顺势把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斑马还没有睡”。
斑马因为缺乏安全感,宁愿彻夜不眠。
有一次他给我发消息:
“斑马斑马,有空我们出去玩吧。”
少女的心思,总会悄咪咪的爬上来,再小心翼翼地隐下去,斑马少女与蔷薇少年,总是要碰撞一下的。
“好啊!”
我答的格外轻快,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了高中发生的种种趣事,聊起那个矮矮胖胖的数学老师,聊到那场富有心计的考试,再聊到某个女生暗恋谁谁谁。
末了,他才意犹未尽地说:
“那就约好了啊,晚安。”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
“斑马可以睡了。”
我笑了笑,眼里有溢出的美好:
“别拖至春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