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下来陪她，是吗？”

虽然早预料过会是这种结果，可话出口的刹那，顾思颖还是忍不住愤怒了起来。

“你觉得我做了顾家的小姐，往后的日子定是衣食无忧，所以你连客套，都没想过跟我客套一下，对吗？

你觉得你受了她的恩惠，你就要用一辈子去回报。知恩图报，主仆情深，还真真是一对儿佳话呢？

那我呢？！我就活该这么多年，辗转反复，为你吃苦受累，心酸难受？你以为我做了顾家的小姐，我就光鲜亮丽，养尊处优？你知道我现在------”

话到这儿，她却突然停住了。

说什么呢？说她不过就是个傀儡，是别人养的一条狗，随打随骂，还要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人头落地？

那她坚持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起，我有些太激动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虽然陆二小姐对你是不错，但父母在天之灵，应该是不想看到你为奴为婢的。”

如果话只到她的难言之隐，荔枝说不定已经动摇了。可顾思颖说到了父母------“那姐姐觉得，爹娘的在天之灵，愿意看到你......连妹妹都算计吗？”

苏家的女儿，生来聪慧。顾思颖如此，荔枝亦然。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这层窗户纸，就永远遮得住那房间里的肮脏。可偏偏，她听到了。她就没办法，再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一定要站队，那她只能选择陆轻宁。

“你什么意思？我算计你什么了？”

崩溃，不过只在一瞬间。顾思颖便彻底爆发了，“你不过就是人家家里的一个奴婢而已，你用得着忠心耿耿到这个地步吗？人家给你几件新衣服，给你几个破铜钱，你就连你至亲的姐姐都可以随便数落了，是吗？”

发疯一般，她将那新衣和荷包摔到了地上，瓜子模样的碎银子瞬间便撒了满地，有一颗撞到了桌子角，弹在了荔枝的脚上，又“骨碌碌”地滚落到了地上，卡在了两块青砖的缝隙里。

“至亲的姐姐......”一件件拾起那沾了灰的新衣，荔枝仔细拍打干净，又重新全都叠好了放在炕沿儿上，才又蹲到了地上，一颗一颗地捡起那些银瓜子来。

“至亲的姐姐一见面，就话里话外地跟妹妹打听别人的私事？至亲的姐姐多年之后一重逢，就毫不顾忌地撕妹妹的伤疤？至亲的姐姐------”

捡起最后一颗银瓜子，她站起身，也将那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那个竹筒，你是故意掉在地上的吧？就为了试探我，对不对？”

她一直觉得自己冷血，如今看来，的确是真的。

明明知道站在面前的女人，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找到了她，她却为了别人，毫无保留便将两人之间那刚建立起来还脆弱的温情......都撕破了。

“谁告诉你的？你那亲爱的小姐么？”被揭穿的窘迫，不过眨眼的瞬间，便被嘲讽取代，挂满了顾思颖的整个脸庞，“她说什么你都信，对吗？既然如此......你当初还何必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