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烟院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宫里配分的宫女，多是初次伺候长公主的，摸不清楚长公主的脾气，突然间被长公主贴身的杜娟指名，还以为犯了什么错，吓得赶紧跪下求饶。杜娟见她们这么胆小，便打消了让她们掺和的心思，转头叫上了长公主府里的女使。

虽说行宫里会安排人，但是万嬷嬷临走前不放心，还是点了两名书房伺候的女使，想着毕竟熟悉长公主的脾气，知道该怎么伺候，免得杜娟和明镜一时都被支了出去，身边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正好这会子派上了用场。

自府里带出来的两个女使，一个脸圆圆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名字叫小青，另一个看着呆呆的，即便是推搡她，也得迟钝半刻才会回过神，问她的名字也答得吞吞吐吐的，还是小青帮她说了出来，名叫小蝶。

“一个机灵知道看主子的脸色，一个呆呆的不会瞎打听，确实像万嬷嬷看得上的。”明镜见过两人后，抿着嘴，小声同苏念烟说道，算是认可了这两人。苏念烟点了点头，轻咳一声，转头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示意杜娟可以开始了。

行宫的寝殿大抵都是一样的布局，用苏念烟的寝殿做桉发现场正合适，不必回到宁和大长公主的院子里。

杜娟让小蝶假做宁和大长公主，让她躺在苏念烟的床上，奈何小蝶不肯，不敢僭越，于是只能让活泼的小青躺上去，而小蝶则假做是宁和大长公主的女使。

不仅如此，还要还原屋里的布置。杜娟凭借自己的记忆，和苏念烟的指点，算是勉强还原出了宁和大长公主房内的模样。只是还没开始，明镜就在一旁小声窃笑，正在推床榻旁窗户的杜娟瞪了她一眼，可是明镜还在笑个不停。

“你有话便直说，别耽误我！”杜娟怒了，双手叉着腰，怒视着明镜。两人毕竟相处久了，明镜丝毫不怕她，还是自顾自地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旁的先不说。”明镜简单地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从架子上搬下来，假做“晚膳”。“你好好的，偏将窗户打开做什么？我虽不知道老王妃为何会在床上，但既然已经躺下，想来是要安寝的，哪能打开这扇窗户。”

明镜说的便是杜娟正要开的窗户，斜对着床榻。苏念烟不知道这扇窗户为何不能开，只能静静等着明镜说明缘故，而杜娟则迟疑了片刻，似乎她也觉得不妥，只能嘴硬说大抵是宁和大长公主喜欢这样。

“长公主不知道，若是要开窗换气，在屋子里燃了熏笼的时候，也该开这扇。”明镜走到门边，拍了大门两侧开着的窗户，说道：“熏笼都是摆在床榻前的，味道正好聚在那儿，若是开了床边的窗户，岂不是味道都散出去了，屋里哪还留得下一缕残香。”

“若是老王妃不爱点香，也该是开软榻上的两扇窗户，那两个是连排，距离床榻远，不至于打开后让外人看见屋子里的主子在做什么。”明镜走过去，指着熏笼旁的软榻上的窗户，这也是苏念烟寝殿内常打开的两扇。

“那女使原是江湖侠客，若是不懂这个道理呢？”杜娟还在嘴硬，她只是觉得这个细节不重要，开不开哪扇窗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推演出真凶是何时进入房间，何时对宁和大长公主动的手，再进行筛选，找出其中可疑之人，再拉出来一一盘问，总能找出交差的法子。

“我的姑奶奶，你也是江湖人，你也不知道这个规矩？”明镜笑得肆无忌惮，她自然是知道杜娟在嘴硬，但是想着此事对长公主有帮助，便想着据理力争一番，不想此处出什么错漏。

“她既然已经是老王妃的贴身女使，规矩自然是要学的，不然老王妃得再放个贴心人在身边，只当她是个花架子罢了。”明镜摇着头，走到靠近床头的窗户边，说道：“且不说别的，即便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你也是同我说过的，日子好些是能住客栈的，客栈靠门那边的窗子外都是长廊，于情于理也不该开那边的窗，怎么也是开这边的。”

“若是不是她开的，是后来的那个真凶打开的，为了方便逃跑呢？”小青插了句嘴，不料受到了杜娟和明镜两方嘲笑。

“你当真是个木脑子！”杜娟笑骂道，指着自己身边的架子说道：“此处最是不好出去的地方，没有踮脚的地方，稍有不慎还会打翻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若是惊动了院子里其他人，岂不是当场要被发现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明镜踱步到床边，蹲下身子，从床头仰视半掩着的窗户，道：“各个院子都分派了行宫的小宫女，若是有人路过，见窗户打开了，凑近来一看，见到惨死的老王妃，叫嚷出来可怎么办？”

而之所以要先用迷香，再让宁和大长公主服下毒药，真凶就是不想提前引得旁人关注，好借此先离开此处，不然宁和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平白多出一个人，多招人瞩目，不仅如此，若是按照苏念烟猜测，此人是西凉人，就更不好藏匿了。

苏念烟微蹙着眉头，她本来是有几个猜想，但是又怕自己说出来后，明镜她们只会一味地附和，如今看来她们能够合理争辩，不妨此刻说出来。

“会不会是什么机关？”苏念烟突然开口，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别的不说，老王妃的屋子只有一扇半掩着的窗户，连门都是下了栓的，若是真凶从这门离开，再绑上丝线，让门栓自己插上，便会给人一个误解，是那名女使谋害老王妃，然后自戕了。”

杜娟沉思片刻，挠了挠自己的头，否定了这个猜想，“他既然知道先用迷香迷晕老王妃，自然是知道要先避过金吾卫的，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用两把凶器了。”

确实，杜娟说过，取女使性命的是一把袖剑，然后真凶又用女使自己的武器将伤口割开，虽说金吾卫不能当即发现，但是事后仔细调查，应当是能够发现死后造成的创伤，得出丢弃在行宫的那柄剑并非凶器。

“但不可否认，对方是个细心之人。”杜娟双手叉着腰，还是将床边的窗户半掩着，环视了一圈四周，确保没有什么纰漏。“那把袖剑很是锋利，但是女使那把佩剑，若要用刃将皮子搁开，得需要不少耐心，身上也多多少少会沾染血迹。”

“不知长公主是否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那个女使时，她是没有带佩剑的，这一路上来，奴婢也没有看见她带着佩剑。”说到佩剑，明镜倒想起了这一茬，“若是照你们侠客的说法，是不是武器不能离身的？”

“倒是有这个说法。但她现在只是个普通女使，平日里也没有能用上剑的地方，恐怕是收在自己房里，还得为了防止被其他人拿了去，必然是小心藏着的。”杜娟认可了这一说法，她也是有佩剑的，苏念烟见过一次，但之后再没有看杜娟拿出来用过，想来是藏好了，不让旁人发现。

可能侠士的佩剑就是一张身份证明吧，哪门哪派都有固定的武器，剑身纹路都不同，杜娟也是单凭佩剑上的穗子，辨认出那名女使师出何门。

“也就是说，此人不仅有耐心等老王妃死亡，然后将女使割喉，再寻出女使藏起来的佩剑，将伤口割开，造成二次创伤？”苏念烟抿着嘴，将她们所说的总结罗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