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余文茵究竟有没有拦下李夫人，苏念烟本来还期待李夫人的脸色有所变化的，可惜对方终究是个训练有素的，面上波澜不惊，见到面带怒气的苏念烟，还能从容不迫地说笑。

“长公主金安。”李夫人这次倒是礼数周全，行了普通臣子参见长公主的大礼。苏念烟也并非寻常长公主，太后嫡出，被皇帝冠以尊号，放眼望去，少有能望其项背的。“长公主为何面带怒气？”李夫人明知故问道。

由于苏念烟没叫她起来，李夫人只能跪在地上，享受苏念烟的声音从她脑顶上传来。“夫人下得一手好棋，白在本宫这里捡一个便宜。”苏念烟面上挂着笑，其实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夫人不是不得闲吗？何故又来瞧本宫？”

“长公主息怒。长公主命臣拿回被陈氏私藏的东西和人。东西已经取来了，人也处理了。”李夫人话中依旧带着笑意，听到苏念烟轻飘飘一句“起来吧”，这才起身，看似乖巧地坐到一旁，“长公主可好奇，是谁胆大包天，敢泄露长公主的身份？”

这有什么好奇的，无非就是从公主府跑出来的李四儿，除了他再无旁人了。苏念烟扭过脸，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李夫人留下玉观音，她本人就可以走了。

但李夫人哪有这么听话，拍手让自己的女使将玉观音呈上来，她亲自接过，摆在苏念烟手边的桌子上，然后站在原地，观察着苏念烟的动静。

“夫人想从本宫这里看到什么？”苏念烟只用余光去看对方，甚至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去看那尊玉观音。“还是夫人另有话对本宫说？”话语中带着不耐烦。

“只不过是小事。”李夫人笑着，挥手示意房内的女使们先退下。李夫人自然能够指使动自己的女使，房内的石榴和明镜也听话，明镜看了眼苏念烟，见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于是拉着石榴出去了。

只有杜娟依旧站在苏念烟身边，双眼目视前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仔细一算，杜娟是太后亲封的正五品内廷女官，只听苏念烟的差遣，旁人让她退下自然不必理会，除非苏念烟开口。

想来李夫人也是知道的，见杜娟迟迟不肯走，也没有强求，只是伏地身子，坐在苏念烟踩着的脚踏上。“这是陛下的意思，长公主可不要误会了。”李夫人看似温顺无害的模样，眼角却藏着锋芒，杜娟也最看不惯这样谄媚的，身子也向苏念烟这边靠近，似乎是想将李夫人挤开。

“陛下说了，嘱托长公主的事情既然已经完成，长公主就不必再在扬州逗留，该早日回去建宁才是。”李夫人低着头，特意没去看苏念烟的脸。听到这番话，苏念烟顿感背嵴发凉，警惕地挺直上半身，彷佛有一道视线直接从京都看过来，能看穿自己一般。

“本宫又不是孩童，皇兄何必手伸这么长？”苏念烟尴尬的抽出自己的丝帕，又不想下流的甩动帕子，只能将丝帕缠在手指上，搅动着掩饰自己的慌乱。本以为，帮皇帝办好这件事情，皇帝能对自己刮目相看，结果还是这般。

“长公主毕竟得太后宠爱，若是在扬州待久了，地方官员只知道长公主权重，忘了陛下，可怎么办？”李夫人笑着，见杜娟还在往自己这边蹭，识趣地起身，走去一旁站着，“张家那桉就是先例。”

张家？苏念烟一顿，反驳道：“本宫是为皇兄办事。”

“长公主似乎不明白，擅自使用天子权力和替天子办事，是不同的。”李夫人从容不迫地解释道：“长公主明明是领了天子的密信，在处理张家一事时，合该拿出陛下的密信，我等不过是陛下的传话筒，不该自己擅自拿主意。”

“可长公主却擅自使用自己皇亲的身份，将此桉定了性，若放在平日，长公主不过是借故来江南游玩的，料理张家也能说是举手之劳。可如今领了陛下的差事，长公主再如此行事，便是僭越了。”李夫人可惜的摇了摇头。

“让本宫现在离开，是你的揣测，还是皇兄的意思？”苏念烟攥紧手里的丝帕，不需要李夫人深说，她已然明了，也知道帝王忌惮的是什么，算是自己办差了事儿，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了。“张家你打算如何处理？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给庶子做续弦？”

李夫人摇了摇头，回了句官话儿，道：“万事皆由陛下安排，不与我等相干。再者陛下早让我收养了一个女孩子，想来要嫁便是嫁她了。”让自己放心的人过去，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对方不愧是办久了事儿的，知轻重，不擅自独大。

“夫人要说的，本宫能听进去了，夫人请回吧。”苏念烟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见李夫人。李夫人要送的忠告已经送到，于是起身行礼，规矩地按照宫里的规矩，面对有尊号加身的公主，自动退后六步，才能转身离开。

等李夫人一走，苏念烟彷佛泄气一般，伏倒在小桌子上。明镜和石榴见李夫人出来，本想要进去的，却被杜娟制止，还让她们关上门，不让她们看到苏念烟如此脆弱的一面。

“姑娘，府尹那边的判决已经出来了。”明镜只能站在门外，抬手让传消息的婆子先退下。半晌，里面才传来苏念烟闷闷的且简短的话语，让她直接说便是。

“和白日里说的差不多，李家大老爷被判大狱，移交大理寺查证，李家大公子殴杀人命证据确凿，已经判了流刑，只是强抢官卷一事，因刘家补全了聘礼文书，并未判此罪，只是不许他再回扬州，得在岭南一带服刑十年。”

明镜顿了顿，身子一侧，微微靠近紧闭的门，想确保里面的人听见了。直到杜娟催促，明镜才继续说：“只是刘氏谋害丈夫生母，实为不孝，也需要移交大理寺查证。”

明镜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便从内部打开，苏念烟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去余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