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盐商家的?”苏念烟压着声音,听着软软糯糯的。可当她微微抬起头,看向高自己半个头的盛灼华时,却发现对方脸上略带着一丝厌恶,可是当盛灼华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又立刻露出开朗的笑容。
“那边,是李家的。”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盛灼华给苏念烟指了李家的人,她们家占满了一个席面。盛灼华带着苏念烟绕到侧面,去看为首的李家大夫人赵氏。“她原是伯爵府的嫡女,原比旁人高傲些。”
为首的赵夫人,虽有老态,却因保养得宜,脸上容光焕发,微微仰着头,恨不得拿鼻子去看与她同席的人。在席面最末尾的位置,坐着一位眼眶通红,一直用手帕擦眼泪的女子,她时不时看向坐在另外一桌的妇人,眼里尽是不舍。
这不会是那个被李大公子掳走,强行嫁给李家庶子的那个官宦千金吧?苏念烟用余光去看盛灼华,见对方无声地叹了口气,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是贺家的寡母李氏。”许是不想多谈李家人,盛灼华转开话题,指向坐在偏僻角落的贺家。“李夫人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前些年贺家大老爷没了,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儿女,将贺家稳住了。”
那个席上,只坐了五位妇人,为首的李夫人一双狐狸眼,笑着时自带三分风情。李夫人下首,坐着两位媳妇打扮的,看样子不与她同岁,当是她的儿媳妇。儿媳妇旁才是位眉眼与李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应当是李夫人的女儿。
只是李夫人女儿旁边,还坐着一位与其女儿年纪相彷,却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只是太不像话了,这个场面,带着庶子的妾来。”盛灼华不忿地说道。
苏念烟从盛灼华口里套到,那位坐在李姑娘下首的,原是贺家庶子的妾室,生养了一个儿子,奈何庶子早逝,虽然没将妾室扶正,可李夫人一样待她如儿媳般看待。
就在两人说话间,不知哪位婆子喊了句,“张家武夫人到。”席面上所有人顿时停了嘴,齐齐看向入口处。只见一位看着不过二十的妇人,身着华美的锦缎衣裳,珠翠满头,这架势,看着比宫里贵妃还要富贵。
待这武夫人走进来,席间坐着的女卷纷纷起身,方才恨不得拿鼻子看人的赵夫人,居然带着一脸笑容迎了上去。不想武夫人丝毫不给赵夫人一点面子,连个笑脸都没回,带着武家其他女卷,坐去了正中间的席位上。
这本该是盛家女卷坐的位置。
“不过是个庶女!仗着武家势大,无法无天了。”盛灼华口中的厌恶之情难以掩盖,目光也凶恶地看向武夫人。或许是注意到这边,武夫人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盛灼华,张家其余女卷们都跟着武夫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方才还一脸凶相的盛灼华,在众人热辣的视线中,不得不服软,向武夫人问安。只有苏念烟,端正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不过众人皆看在她一身素衣玉器,知晓她是个修行之人,并没有为难。
待张家人坐定,足足占了两个席面,盛家的婆子们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安置自家主母,只能遣人去禀报在前头待客的盛老夫人。
“去别处走走吧。”盛灼华不愿意待在这里,于是拉着苏念烟,从侧门,绕去了盛府后院里。
“妹妹别嫌我烦,原是想带你看一出佛门的戏,但是武夫人来了,她只爱看那些热闹的,吵吵闹闹的,很是难听。”盛灼华说着,一路挽着苏念烟的手,不肯松开,“本想同你介绍我的闺中密友,只是武夫人在,她怕也过不来。”
“听这话,姐姐的密友是张家人?”苏念烟脸上带着笑,觉得此人有意思,明明不喜欢三大盐商的人,却又同张家的人做了姐妹。
“她叫张南嘉,是张家大房二姑娘。怎么说呢?她身份特殊,不是两位武夫人的女儿,是张大老爷第二位续弦夫人全氏生下的。她和她兄弟,在张家过得十分艰难。那日我见她在空巷寺里哭了,上去一问,才结实了。”盛灼华说着,继续带着苏念烟逛园子。
两人从席面上逃开,本是想避开李、张、贺三家的人,可是是福是祸都躲不开,两人本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隐约听见前方有哭泣声,两人好奇,凑了过去。
只见一片竹林内,一群衣着鲜亮的少年,正围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戏弄,站着的少年们身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玉器,稍微一动,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名被围着的瘦小少年,虽然依旧衣着光鲜,可是他不知在地上滚了多少圈,衣服上精细的纹路被尘土盖住。
盛灼华仔细一看,便认出被欺负的那人,正是张家的三公子,是自己密友一母同胞的兄弟。盛灼华刚要上去阻止,却被苏念烟拽住,向她微微摇头示意。
无奈中,盛灼华只能让自己的女使去找来张南嘉。
“你们翻了天了!在别人家院子里打自家兄弟!”张南嘉从另一侧过来,并未看见竹林后藏着的盛灼华和苏念烟。张南嘉声音清脆灵动,宛如夜莺般动人,即便是训人,听着也像是撒娇。
“这个事儿,二姐莫管为好的!”一个奶声奶气的少年回道。
哪有看见亲弟弟被欺负,身为姐姐却落荒而逃的。张南嘉提着裙子,冲过去拽住那个奶声奶气的少年,嚷道:“此事莫管,待你日后杀人放火,谁去管你!现在你就同我去见夫人,在众位夫人面前分辨!”
“我娘才不会护着你!你个野种!”孩子能说出这番话,定然是平日里大人常在其面前说的。
“管你护不护,你在人家大好的日子虐待兄弟,大不了闹到父亲耳里,看父亲打不打你!”张南嘉一咬牙,发狠力,将那个少年推倒。本不是什么重伤,不想那个少年竟然哭了,叫嚷着要找娘亲,跑开了。
始作俑者既然走了,其他人也觉得无趣,连赔礼道歉都不曾,便直接离开了。最后,张南嘉扶着自己兄弟,也离开了。
苏念烟侧头看向盛灼华,只见她眼里尽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