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来,就是有钱,光看那大宅子,要是不住上个几日,初次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迷路。
出手更是大方,给他买的衣裳用度都是挑最好的,就差没把他供起来了。
更顺心的是,因着余氏是寡妇的原因,所以她不抗拒做妾室。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虽然想着依靠娶了谢钰儿一步登天,但就算与她成了亲,少不得也得从最底层的做起。
谢钰儿在将军府逍遥惯了,指不定花钱多大手大脚呢。
他若是能先娶了谢钰儿,然后等半年之后以无所出的理由纳余氏为妾,这样一来,将军老丈人可以给他在朝中铺路。
至于家中用度,只要用余氏的就好了呀。
齐安越想越美,几乎认定明日就是他的人生巅峰。
所以当他提出用余氏的钱去给谢钰儿提亲的时候,余氏答应的极其爽快。
不过他还是嘱咐了几句,说在成事之前,二人要佯装不认识,还说以后做了大官,可以抬余氏为平妻。
于是在规定的日子之前,齐安终于拿到了银子,雇了三姑六婆,大张旗鼓的去将军府。
谢钰儿非常高兴,听闻齐安要来的时候,激动的仿若今天就是她的成婚之日。
她挑了件玫红色的缱绻纱衣,外面套了芋紫色绣鸳鸯罩衣,整个人透着华贵惊艳。
自己的情郎终于不负所望来提亲了,她日日所盼,终于得偿所愿。
然而当一众人等都围在花厅,谢钰儿却见她爹的面色不甚明朗,不知是不是嫌弃齐安的聘礼太少的缘故。
“混账,你个逆女,竟然跟他私相授受,你让我赤焰将军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谢钰儿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爹,我不明白,我...”
谢将军义愤填膺,自家的白菜被野猪拱了已经够生气的了,偏偏那小白菜还一无所知,引以为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送细软出去给他,他能将聘礼送来,还不是因为你胳膊肘往外拐的缘故?”
这话一出,众人惊叹。
不过这其中有三个人的表情却是不一样的。
比如苏懿和谢无稽,他们就是这计谋的策划者,所以无比的淡定,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说不出的云淡风轻,好像在等着看戏,又好像对这出戏的结果早就了然,所以分明没了兴趣,神色均恹恹的。
另外一人便是齐安了,他的确收了谢钰儿的细软,不过他没用,这事儿说出来不仅不会遭人龃龉,反而显的他情深不寿。
所以,他也很淡定。
“将军误会了,阿钰确实差人送了细软给我,不过我一个男人哪里能用女人的体己,虽然拿了,但只是好生收了起来,想着哪天见到阿钰,好亲自还给他。”
说罢,他得意的将一包首饰从怀中掏出来,恭敬的递给了谢钰儿,并表现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阿钰,你放心,我齐安就是露宿街头穷死,也不会用你的体己钱,别的不敢说,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谢钰儿急忙邀功似的望向自己亲爹,然后得到了一个堪比死鱼眼的白眼。
她不明白为何齐安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她爹还是不肯接纳齐安。
明明人家在规定的时间里面将聘礼拿了出来,谢家作何要出尔反尔。
她把希望寄托在了苏懿身上。
“阿懿,你说句话啊!”
苏懿虽然不是他们家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刚好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说句公道话,就跟月余前一样。
然而苏懿并没有按照她的期望,替齐安主持公道,反而顺着谢将军的话,出声质疑齐安的真心。
“既然没有用阿钰的细软,那今日的这些又是从何而来?”
齐安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明显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县主这话说的蹊跷,我们月余之前明明说的是,只要我请了三姑六婆,拿了聘礼出来,就一定网开一面,如今我瞧着县主的口气,倒像是要不认账了。”
他说着话,视线却在谢钰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谢钰儿果然受他挑唆,开始质疑这一场闹剧,不过是她爹和苏懿为了打压齐安故意弄出来的陷阱。
他们等着看齐安窘迫的拿不出银子,好奚落他,教训他,嗤笑他。
可当人真的拿出来了,却又恬不知耻的出尔反尔,这是什么道理?
谢钰儿不服,她轰的晕了脑袋,跪在地上不住的哭天抹泪:“爹,女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安郎是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地位,但是女儿喜欢他,他承诺女儿,今生唯有女儿,这世间,有哪个男子敢如此承诺?他待女儿如此,即便是以后吃糠咽菜,女儿也认了!”
谢将军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胸口起起伏伏不能平静。
谢无稽望了谢钰儿一眼,“若是他骗了你呢?”
谢钰儿喃喃自语:“他为何要骗我,在这种事情上,哥,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望了苏懿一眼。
谢无稽点头:“可他不是我。”
这话说的又平静又肯定。
是的,他不是我,所以谁也不能保证齐安真的能从一而终。
可他会。
谢无稽用余光瞟了瞟苏懿的方向,正见苏懿托腮坐在椅子上,眉目清秀,神思缱绻。
她其实是个美人来着。
可是这样的美人在梦里总是穿着十年如一日的酒红色常服,生生把十几岁的花样年纪,穿成了三十多岁的糟糠之妻。
他莫名觉着揪心,就好像所有的亏欠像是散落的冰晶,覆盖在心头,冷的他直打战。
可这个时候亲妹竟然质疑他的决心,还拿一个不知廉耻的穷书生与他比较。
他也配?
不待谢无稽追问,苏懿张口问道:“齐公子若是说不出这彩礼的由来,到让人不禁生出些遐想,又怎么放心将谢钰儿交于你呢?”
齐安眉头一皱,原本看着还算俊朗的面容登时惆怅起来,但也只是一瞬,又是那副看起来毫无破绽的表情。
“县主多虑,钱财乃是朋友所赠,因着知道小可急于娶妻,故此相帮。”
这理由不可谓不完美。
齐安又紧接着道:“我自认不敢受将军的恩惠,故此,与阿钰成亲之后,小可必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好给阿钰安稳一生。”
谢钰儿几乎泪崩。
有个男人为了你的幸福甘愿受母家为难,为了你不惜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儿,只是因为他爱你。
这谁能不沦陷?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梦之所以是梦,那是因为不禁戳,因为现实会狠狠的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若认真,他便欺人。
“朋友借的,那,这朋友可是姓余?”
苏懿的神情仍旧还是恹恹的,只是伸手摸向杯盏的时候,才发现原先已经凉了的茶水不知何时被人换了。
她端起来呷了一口茶,原想重新放回去,但谢无稽的手伸了过来,无比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就势放在的茶几上。
苏懿愣了一瞬。
这是她婚后谢无稽才又的习惯。
她不禁侧目看了谢无稽一眼,正见谢无稽旁若无人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安。
有那么一瞬间,苏懿恍然觉得谢无稽不是从前的谢无稽了,但细细想过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谢无稽也跟着她重生了,焉能不知道这书生是个祸害,还让他待在府中。
他那个脾气,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不会放任谢钰儿就此跟着那齐安暗度陈仓。
所以,一定是她想多了。
听了苏懿的问话,齐安当即慌乱了一瞬。
他不知道苏懿是真的知道他和那余氏的事儿,还是拿这事儿来诈他。
毕竟当时在市井口,余氏多次出现在他的摊位前,保不齐有人瞧见告诉苏懿呢?
“县主的意思,小可不甚明白,还望言明。”
苏懿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既然如此,那便请你的那位朋友来说说,这些聘礼的出处吧。”
说罢一拍手,只见从角门出冒出一红色的身影,齐安一见,脸色瞬间唰白。
那人脚步飞快,不过一会儿就进了花厅,两个手臂向前伸着跪在地上自报家门。
“奴家乃是长街的寡妇余氏,拜见各位官家。”
齐安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的脑门瞬间生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不自觉发白,紧张的几乎要昏过去。
苏懿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紧接着问那余氏道:“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若有半字虚言,扭送衙门没收家产,贬为奴籍。”
那余氏立刻伏在地上哭天抢地:“奴家不敢说谎,奴家不敢说谎。”
说罢,她跪坐在地上,从腰间扯出手绢,开始哭诉起来。
“奴家本是长街的寡妇,夫君去的早,只有我一人过活,那日从长街经过时,正瞧见齐公子在街角出摊给人写状子,奴家见他可怜,便上去攀谈了几句,留了银子,就当是做好事。
这一来二去,奴家与齐公子便有了夫妻之实,可他却告诉我,他只想娶赤焰将军家的小姐做正房,我若想嫁,只能做妾室,奴家心想,我虽是个寡妇,倒也不是糟糠黄脸婆,让我做妾,心中虽有不甘,可若是他真心实意待我,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