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那齐安分明不想让余氏继续说下去,上来就要捂她的嘴。
好在余氏反应极快,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他的禁锢。
“之后他便向奴家借了银子,还说等成婚半年之后,便迎娶奴家进门,到时候抬奴家做平妻。”
齐安疯了:“你胡说,我根本认不得你,你个疯婆子,想要栽赃陷害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余氏穷追不舍:“齐安,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就惦记着我那些财产,你会逢场作戏,老娘也会,你也不打听打听在长街,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我,你个骗子,偏财又骗色,如今还想骗人家官家的小姐,你的胆子要撑破了!”
话音刚落,齐安急忙向谢钰儿解释,试图摆脱自己的嫌疑。
“阿钰,她这般泼辣,只怕是某些人为了拆散你我,而生出的计谋,你若信了,才真真是伤了你我的真情了。”
谢钰儿犹豫了一瞬,转向余氏。
“你说他与你有夫妻之实,可有什么证据?”
财产不财产的,谢钰儿不甚关心,她最想知道的是,在余氏口中那个与她日夜耳鬓厮磨的,是不是眼前跪在她身旁的齐安。
那余氏忽然有些娇羞,她拿帕子遮了面容,只露出一双杏仁般的眼睛。
“昨儿还在我那儿,你且看他颈下,是否有吻痕,不就一清二楚了?”
齐安轰的觉得自己所有的绸缪都无用了。
谢钰儿望着他的眼睛,说出的话一字一顿,毫无生气。
她说:“掀开衣领我看看。”
齐安虽然没有伸手,但他慌乱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谢钰儿从跪坐的姿势站起身来,低头审视齐安一言不发,然后手指略过他的脖颈,在棕金色的衣襟下,谢钰儿翻看到了那一抹暗紫。
她的心如同被刀割了一般,可她却连痛骂都说不出来。
大约是曾经引以为豪的真心,如今剖开来看,却是一文不值。
她的坚持如今让众人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
什么真心,真心究竟值几个钱?
谢钰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而后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苏懿和谢无稽急忙去搀,花厅顿时乱做了一团。
齐安见状想要溜走,却被那谢将军部下的人牢牢抓住,只剥了他身上那骗人的皮,松松快快的扔了出去。
那余氏眼神儿流转间望了苏懿一眼,见人家忙的照顾谢钰儿,便谦卑的侯在一旁,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苏懿从宅子内里走出来。
她搓着手犹犹豫豫的唤了声县主,然后无比期待的等着下文。
是了,她才没有什么十几个铺子庄子,那些不过是苏懿交与她拿来诓那齐安的罢了,就是之前给那男骗子的花销,都是苏懿买单。
这会儿,眼瞅着事情已成,没道理不去讨要自己的酬劳。
可她往苏懿的身边一站,这位县主的威压不自觉蔓延开来,她踌躇再三,唇张了几次,也没想好怎么说合适。
好在,苏懿并不厌恶这种市井,说到底,这回能让谢钰儿看清楚那齐安的真面目,还得仰仗这余氏。
“不必多说,许你的五百两银子,你稍候到我府上账房去领,从此离开燕京,再不许回来。”
这余氏虽然真的是个寡妇,可她这次的牺牲显然致她在燕京不能立足。
自从夫家去世,她便被婆母赶了出来,安身立命都是问题遑论在富贵迷人的燕京里,寻到良人。
拿了银子就走,从此离开燕京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从新开始,显然要比留在燕京受苦受难强。
余氏心有戚戚:“县主说的是,奴家这就去。”
打发了余氏,苏懿则与谢将军等告辞。
其实这事儿本轮不到她插手。
赤焰将军府多大的官威哪里需要她一个县主来处理家事?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为了谢钰儿。
赤焰将军虽然颇有权势,可在朝中同样也有很多政敌。
那些人若是因为此事在朝中参他一本,就是不伤也得退层皮。
何况于谢钰儿的名声也不利。
苏懿就不一样了。
她本来就是燕京城里的怪胎。
做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别人都不会多说什么。
哦,或许,也会说,她们会嗤笑苏懿在庄子里长大,身上带着庄稼气,做起事来不计后果,不要脸皮。
可苏懿在乎吗?
名声臭又不是头一天,为了谢钰儿后半生的幸福,更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
谢钰儿在家中闷了许久都没出门,饭菜都是下人端进去,苏懿听了不甚意外,这事儿落到谁头上估计都得自我疗伤,所以也不常去,想着让她慢慢疗愈。
但谢无稽总是拿着这事儿过来烦她。
明明谢钰儿的事儿已经解决了,可谢无稽却来的更勤快了。
有一会苏懿终于忍不住,质问他:“你究竟想干嘛?”
谢无稽回:“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罢他坐到了苏懿院子里面的凉亭里,开始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公子在感情上极其迟钝,他从来没有想过怎么照顾夫人的情绪,也不曾给予她任何关爱,她的夫人非常的讨厌这种关系,可直到夫人去世,那公子都不知道妻子为何不喜欢他,你说这公子是不是非常蠢笨?”
苏懿默不作声,她迟疑的望了谢无稽一眼,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假设现在这位公子知道了原因,愿意从头来过,苏懿,你觉得他的夫人若是活着,该不该给他这个机会?”
苏懿刚想答,却被谢无稽阻止:“等,等下。”
说罢,他起身行至苏懿的身旁,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是说假如,所以你不必现在就告诉我,七日后,我想你会有答案的。”
谢无稽说完,低眸审视了一下苏懿的头顶,她的发髻今日挽的松松散散,一只发钗就别在耳后,几乎快要掉落,他伸手将那发钗抽出,又在她的头顶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温柔插入。
末了,无声道:“走了。”
谢无稽的身形其实非常端正,前世的苏懿就曾经调侃过,说谢无稽像个衣架子,板正的不会弯腰。
无论走路还是坐着的时候,都一本正经,像个不会说笑的老学究。
不过她从来没有探究过谢无稽为何会长成这样,只是如今瞧着,谢无稽似乎也并非那样无趣之人。
她不理解谢无稽为何在她重生后有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是重生后遗症,又或者,是她压根就不懂谢无稽?
之后几日难得无事。
苏懿便赖在府中修养了几日,这几日她都睡到日上三竿,直到顾氏敲门喊她起来用膳,才勉强应一声。
她思索了好几日谢无稽留下的问题。
假如那夫人没死,该不该给那公子机会呢?
她不知道。
最起码,是目前不知道。
徐嬷嬷从乡下归来后一日,苏懿终于打起精神想起要处理账簿的事。
苏琼早就将那账簿的细则处理清楚,为求不多的不明白的地方也都一一标记好了。
她拿着翻了翻,又花了一天一夜细细核对,终于确认没有问题。
是苏琼算的没有问题,可账本上几处支出却是漏洞百出。
她将徐嬷嬷叫到花厅,对着那账本几处明细问道:“庄子里修缮之事,有劳徐嬷嬷了,只是不知这劳役费用为何如此之高。”
她说的高,是比燕京城都贵了不止三倍,尤其楚阳只是燕京周边的一个郡县,这类支出绝对不会比燕京高。
徐嬷嬷垂眼瞧了瞧,却胸有成竹道:“县主不知,楚阳地处偏僻,这劳役难寻,只有花高价才能找到人哩!”
这理由乍一听合情合理,但细细考究就知道这理由其实漏洞百出。
当地贵为何不回燕京来寻,寻到了带着去楚阳。左右也不过一天的行程,就算工期紧,又能耽误到哪里去?
可是苏懿不动声色,又指着那账本上的另外一处细则问:“这吃食难道也是难寻的缘故,我瞧着比燕京还要贵上几分。”
徐嬷嬷嗨了一声:“这事儿县主有所不知,原是咱们一开始都是在楚阳买菜,可咱们庄子人多,老奴想着可以在一人那多买些,也好省些银两,谁知那菜在运往庄子的时候遭遇大雨,那些菜淋了雨,一两天的功夫就烂了,老奴怕下人们吃了拉肚子耽误干活儿,就重新让人送了来,是以才贵了些。”
同样的招数,徐嬷嬷可以用第二次,苏懿不禁冷笑了一声。
其实在庄子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那些庄子除了大面积的粮食种植之外,余下的瓜果蔬菜都是自己种的。
她在自家的庄子里面,就经常下地摘些瓜果吃。
不过料想是那徐嬷嬷贪银子贪的过于猖狂,竟然忘记了这一出,拿出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苏懿仍旧不动声色嗯了一声,继而指着第三处想要追问。
可不待她追问,那徐嬷嬷便开始狡辩开来:“县主好没趣,问了一个一个又一个,这账簿是老奴所做,哪里会有问题,县主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就觉着老奴在这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苏琼:“......”敢内涵我?待会儿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