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下展开，月凤舞从杜如晦的笔记中得知莫枭爻死后，他曾想过亲自出城去找她解释清楚，可是萧洎菽却拦下了他。

他说……没这个必要了。

能把曾对她有授业之恩的莫枭爻万箭穿心，尸陈三军之前的月凤舞……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行事果敢却是非分明的姑娘了。

“逾年不见，如隔三生，也许……末生，已经不是我的末生了吧。”

形销骨立的青年君王负手殿前，喟然一叹。他已然下定决心，与她殊死一战。

萧洎菽给杜如晦及文武百官下了投降圣旨，并把传国玉玺一道儿交给了他们，自己却带着那些只忠于他的禁卫军、带着王朝最后的尊严出城迎了战。

他知道，这些热血男儿都是只忠于他的，只忠于周朝的将士，他带着他们出去，目的只有一个——送死。

亡国之君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活该遭受万世唾骂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藏在这末代君王荒唐的行为下，为了他手下忠臣、为了他的心上人、为了天下百姓的一颗赤子之心。

不降之臣战死沙场是归宿，不肖之君死守皇城是本分。

萧洎菽为忠臣义士找到归宿是初心，为心上人排除障碍是愚情，为天下人扫除隐患才是大义！

他仔细思虑过，周朝积弱已久，多年弊端已非他凭一己之力在三年五载内能清除。要想天下大定，百姓早日脱离战火，唯一的捷径就是改朝换代。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朝已经统治了这个天下五百年，所以只要他这个名义天子还活在世上一日，就会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反叛新朝。月凤舞的新政要想实施起来就必定困难重重。

所以他若要助她打破困境，他就必须死。可是若只是他一人死，他手下众将纵然一时能降，日后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也必然反叛。届时又会给将将承平的天下带来多少动乱，给他的凤舞带来多少麻烦，萧洎菽已经可以想象。

所以他枯坐殿中想了三天三夜，还是决定狠下心肠，走这一步。

无论日后要背多少骂名，要遭多少唾弃，他都决定为了他的凤舞，为了天下百姓去走这一步。

纵使最后他背负满身业障不得往生，后世无人心疼……他也必须，再为她绸缪这最后一次。

……

时光越过两百年，当窗对月的月凤舞再次翻开这一卷卷泛黄的竹简，她还是能切身感受到萧洎菽在逼死那些忠于他的忠臣良将的时，那一颗痛如千刀凌迟、万蚁噬咬的心。

他已经为了她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可是回想当年，他在看到她时，脸上挂着的却依旧是那与往常无二的从容浅笑。

他总是这样，能做的就自己做了，能担着的便自己担着了，事后却对她——只字不提。

哪怕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对她说的也只有一句……不曾负你。

“朕承天启命，登基数载，愧于天下百姓，愧于文武百官，愧于萧家列祖列宗……可洎菽此生最为庆幸的事——就是从未有负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