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那话说完之后，杜凤凰轻松了许多，苏桃桃也轻松了许多。

明明这对于二人而言，是不死不休的宣言，但就是让两人觉得都松了口气。

然后的很多日子，杜凤凰确实那般做了。

苏桃桃也不必顾忌许多，收起了很多没过去的情绪。

但不同于杜凤凰总是诱、惑那位长水剑宗嫡子，借对方的身份给她下绊子，苏桃桃并没有做类似的事情。

大抵是放不下母亲的教诲，终究拉不下脸去做那些事情，天生厌恶柳成阳那种浪荡性子，于是苏桃桃总是刻意避着那位长水剑宗嫡子。

只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苏桃桃的重要性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或许是受到了柳十三的郑重告诫，即便是那位性子孟浪偏激的柳成阳，也不敢有丝毫逾矩，更不可能听杜凤凰的挑拨对苏桃桃下毒手。

于是日子便那样过着，苏桃桃依旧住在金陵杜族，像是个没有了忧虑的透明人，做着自己的活计，养着年幼的妹妹。

直到后来，变故再生。

年幼的妹妹遍体生寒，隐有诡症，让苏桃桃一时间慌了神。

她觉得这与传说中的寒冥鬼体很像，更是知晓世间人对待寒冥鬼体的态度，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于是又战战兢兢的过了很多日子，临近婚期那年，苏桃桃带着苏蓁蓁逃离了金陵杜族。

主要是不敢让妹妹的诡异体质被人发现，那是必死的麻烦。

或许多少还有些不愿嫁给柳成阳的念头，因为母亲曾经说过，她总得嫁给有心人。

那人可以不太富裕，可以没有多么了不起，可以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一定要沉稳有担当，要温柔善良，最重要的是被她喜欢着，也喜欢着她……

苏桃桃不愿意重复母亲的命运，所以唯独不愿可悲的婚嫁，何况长水剑宗是名门正派，势必不会放过寒冥鬼体的妹妹。

那时，带着妹妹出逃的前一夜，苏桃桃想了许多。

只是除了那些，究竟还有几分情绪是为了避开杜凤凰，不愿在与杜凤凰争斗互伤，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

……

后来，就是去年那个很传奇的故事。

那个传奇的故事而今很出名，势必会在浮生大陆无数传奇中添抹一笔，就像是戏本中诸多不可思议的情节。

一个逃婚的小丫头，带着重病的妹妹辗转流离，经历千辛万苦逃到了边陲洛城，却受到了浪荡的世家子垂涎美貌。

正在要被那些很坏很卑劣的狗腿子们欺负时，不那么正义的正义英雄从天而降，不仅救了她，更是发现了她妹妹的病症，施以援手。

那位隐居洛城的英雄，竟是北疆的鸿羲魔尊，而她后来成了魔尊的夫人。

她的妹妹不是寒冥鬼体，而是值得天下四大域主护着的仙韵道体，势必会成为未来天地间最了不起的人物。

无数的曲折与巧遇，无数的传奇与离谱。

当这些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更有诸多说书人感慨，连凡尘间的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但这件事儿就是发生了，成了活着的传说。

尤以去年时分，金陵杜族那段故事最为动人，而今成了浮生大陆诸多说书人的活计。

天赐送良缘，万里来嫁衣，古剑悔英雄，夕阳缀佳人。

即便是而今镇心殿内，前来参加瑶池主宴的众多宾客，也有不少有所耳闻，心中略感复杂。

但苏桃桃所说的，却不是这段故事。

而是有关她与杜凤凰的故事。

听她提起，众人微怔，这才想起一件事情。

大家都在注意着她与王小凡的那场天赐良缘，感慨柳十三与铃铛仙子的那场剑战，默然南大仙子的安排与怅然……

杜凤凰呢？

那个才刚刚死去母亲，又险些被父亲一剑砍死的杜凤凰呢？

她似乎还活着，只是没人在意。

苏桃桃在意。

于是在杜族合宗之前，在与王小凡等人离开金陵杜族之前，特地要求杜族老祖，希望单独见杜凤凰一面。

杜凤凰之前对王小凡与苏桃桃无礼，已经被废去了修为，软禁了起来。

杜族老祖不知道苏桃桃究竟是何种态度，但已经明白这位苏家女是惹不起的，便忍痛给了苏桃桃一把剑，意思很明确。

只要苏桃桃愿意，杜凤凰会在那个屋子里无声无息的死去。

无论是最痛苦的死法，还是最简单的死法，都任由苏桃桃一念之间。

苏桃桃觉得有些可悲，没有将那柄剑带进屋子里，不知是不是担心杜凤凰看见了更加难过。

狭小的屋内能够保暖，却哪里还有当年符合杜凤凰嫡女身份的繁华，这大抵是杜族做给己方看的。

就像是涉及宗族存亡之际，对于一族而言没有什么不能舍弃，哪怕是杜族唯一的嫡女。

相顾无言，默然的安静。

最终还是窝在床上的杜凤凰开了口，她的眼中没有太多怨毒，只有些悲凉与可笑。

“我原本可怜你的运气太差，原来是我想得太多。”杜凤凰不知想着什么，声音有些嘶哑。

“就像是南大仙子为你那夫君站场子时，我便猜到了母亲必然会死，只是我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父亲亲手杀了她。”

杜凤凰呜咽了起来，哭的声嘶力竭。

她不是想向苏桃桃讨饶，也不求对方的可怜，只是真的忍不住心中的难过。

她付出了所有，乃至以自己的身子做了赌注，但依旧改变不了长水剑宗对苏桃桃的态度。

好不容易有转机，苏桃桃自己放弃了那份态度，谁料会迎来更大的变数。

她的未婚夫在礼堂之上被轻易杀死，母亲死在了父亲虚伪的剑下，父亲甚至还想用那柄剑杀她。

此时此刻，因为苏桃桃那位神秘夫君的身份，杜族甚至准备随时放弃她，可以任由苏桃桃出气，乃至将她杀死。

杜凤凰觉得委屈，甚至难过。

“这是我自找的，但那里找的了这么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杜凤凰带着泪嗤笑，蜷在床上像是一只痴傻的小狗孤零零的走在暴雨里。

苏桃桃一直沉默着，眼眸中是无言的复杂情绪。

“我也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杜凤凰其实不坏，作为杜族的嫡女一直被教的很好，诗书音律样样精通，待人接物也许不那么真诚，但很有礼数。

唯一的问题是想杀她，这还是为了避免她杀死杜媚，毕竟她未来是一定要杀死杜媚的。

苏桃桃不觉得杜凤凰用尽所有手段护着杜媚有什么问题。

杜凤凰拼尽手段护着杜媚，想杀死必然要杀杜媚的她，就像是她想要杀死杜媚为惨死的母亲复仇一样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