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舟降临在院落旁后,月玲珑便离开了,自然是去见公子净,那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
梅无伤在菊有道请礼后,也回了自己的小院,去调息内伤,顺便修葺那柄黄纸伞,想来他院中的文竹涨势不错,竹枝倒也够用。
于是剑舟上只留下了菊有道与玉茗,还有玉茗怀抱着的那个婴孩。
夕阳还没有过去,映在两人的脸颊上有些绯红。
自然不是因为月玲珑的那些话,也并非梅无伤的笑而不语,而是剑舟临落时,那个淡粉柔裙的小姑娘远远喊的昏话。
“你怎么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下的去牙口,等两年怎么了?”
竹笋儿颇为孟浪的话语,莫说是玉茗,就连菊有道都知道很是不妥,直至此时都与玉茗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剑舟临落,也总不好让玉茗独自一人落在这里。
于是菊有道将玉茗带到了南边儿的小院,那里是他住的院子,里面种了许多灌木与无趣的浆果,胜在还有些空房间。
领着玉茗进入院落,他便带着玉茗收拾屋子。
这时玉茗才有些惊讶,原来这位修为惊天的恩公竟是对这些家务小事儿也如此擅长?
“没人帮我,只能自己学。”
菊有道简述着这件很平常的事儿,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月玲珑待他若亲子,但收养他时已是少年,总不好事事过问,终究男女有别,拜托梅无伤与兰千机照料他,也有此意。
至于梅无伤与兰千机亦是如他恩师,自古只有徒弟侍奉师父的道理,又哪里有师父为徒弟铺床叠被的道理。
终究少年也不是小孩子。
所以菊有道对于自理家务,乃至平日里众人的膳食倒是擅长,诸多杂事儿也向来归他。
听到菊有道的话语,玉茗竟也是笑了起来,透着些轻松与有趣。
这是她第一次对菊有道展露这般笑容,正如她花儿一般的年纪,美丽好看,透着娇俏与活力。
菊有道也觉得这笑容很好看,只是没敢多看。
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玉茗很好看,只是故时因为相似的际遇,想起过往的仇恨,便从来不会在意好看与否。
而今放下心情,他这才想起了很多事情。
原来不止是玉茗可爱的笑容,其实在初遇玉茗的那个雪夜,在与这名少女交谈的那座山神庙里,他早已将她的身子看了个通透。
是真的很好看。
念及此,菊有道不由得想起竹笋儿不久前喊得那些话,觉得自己当真是无耻了些,便摇了摇头,驱散了念想。
两人整理着房间,很快。
玉茗将婴孩放在了床上,婴孩在襁褓中睡的很香,没有哭闹,房间中便显得无比安静。
直到许久后,房间收拾好了,玉茗又沏了壶茶回来,菊有道才开口问道。
“你之后有何打算?”
这样的询问,便显得有些僵硬,甚至刻意的无情。
玉茗顿了顿,敛去了心中的苦涩,没有让菊有道察觉,她本以为菊有道不会问这个问题。
但她鼓起了最后的勇气,还是认真的看向了这名青衫男子,微木行礼道。
“我又能有何打算?”玉茗的声音很安静,刻意的就像是与菊有道初遇的那个雪夜。
“就像是当初约定好的事情,恩公您替我报仇,我这具身子便交与您炼成尸妖。”
随着玉茗的言语,房间内的气氛再度僵硬下来。
其实无论是菊有道还是玉茗,都并不擅长聊天,因为过往相似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太多与朋友闲聊的经验。
只是渐渐的,菊有道还是皱起了眉。
“你大可忘了这个约定。”菊有道沉静道。
事实上,这只是他当时寻的一个由头,并非是真的想将玉茗炼成尸妖。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际遇,或许是出于同情,菊有道才决意出手,可他缺少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退一步来说,玉茗本身也没有被炼成尸妖的价值,月玲珑与公子净更不会让他沾染与尸妖有关的一切。
所以菊有道如此回应,希望玉茗莫要介怀那个约定。
只是他终究忽略了少女的心情。
即便玉茗在如何沉稳,性子在如何理智,还是个尚未出嫁的年轻姑娘,总有些别的情绪。
但言语在喉,却终究不好开口。
玉茗隐约明白一件事情,菊有道毕竟与她不同。
无论是身份、立场、还是恩情,都限制了许多,让她没有资格像是寻常的姑娘那般追求爱情。
即便菊有道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但若是对方不肯开口,那么她就不好留在他的身边。
对此,玉茗心中其实早有所念,在那艘剑舟之上时,她便明白了这件事情。
或许她与菊有道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但即便如此,果然还是很难过呢。
玉茗静默的站着,纤长的睫毛微颤,但却没有表露出一痕难过的情绪,勉强的笑着。
“那就多谢恩公了,我正好能带着那孩子下山,寻处小镇过些宁静日子,左右若是寄养给别人,总不放心。”
听着玉茗的言语,菊有道本想点头,但不知为何有些不太舒服。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他不敢深想。
于是菊有道也没有点头,不知算是默认还是反对,但他碍于携恩的立场,总不好强留下玉茗。
那就如同竹笋儿的形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正在两人又陷入异样的沉默间时,床上的婴孩竟是睡醒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就像是曾经饿了时般大哭。
见此,无论是菊有道还是玉茗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月玲珑已经告诉过他们,那婴孩已经褪去凡体,至少不会轻易像是凡人感到饥饿。
但奇异的是,无论是菊有道还是玉茗仿佛都忘记了这一点,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
菊有道转身准备离开院子,前往深山猎一只野鹿或老虎,就像是过去三月间常做的那样儿。
玉茗则抱着婴孩哄着,眉眼间透着些暖意。
“我离开一趟,很快回来。”菊有道说的有些慢,不是因为着急,而是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说话,往时去山中猎鹿与虎,他从来不会与玉茗打招呼,只是默默去做,然后将猎物扔在船舱里,任由玉茗料理。
玉茗轻轻摇晃着婴孩,眼眸间竟是不自觉的有些温暖的水意。
“嗯。”
她的声音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