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赌什么呢?”金摘桂问道。
“我啊……”顾凌波想了想,“我如今山穷水尽,连认妹妹的信物都是别人送的,也没什么好押……有了!”她突然起身道,“金老板,可否借笔墨一用。”
“请便。”金摘桂使了个颜色,立即有人送上文房四宝。
顾凌波想也不想提笔蘸墨,瞬间就在铺展开来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
围观众人见事情发展得越来越有趣儿,不由也都伸长了脖子,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又有什么花招。
那雪白的宣纸上,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令”字。
金摘桂见此竟是脸色骤变,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顾凌波放下笔,笑嘻嘻地道:“金老板脸色不好呢,这一局,我们还比是不比?”
“比!当然要比!”
“那金老板的赌注是什么呢?”
“随便姑娘开就是,”金摘桂狠狠地搁话,“反正这一局,金某赢定了。”
顾凌波笑得带些慵懒:“这么有信心,小女子我也是从来没输过呢。”
“那就斗胆请姑娘赐教。”
众人对金摘桂突然转变的态度不禁有些不解,看热闹的心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那好。”顾凌波随手将色子朝竹筒里一丢,便哗啦啦地摇了起来。
金摘桂不由皱眉,周围的行家也是一个个摇头叹气。
毫无章法,顾凌波的手法毫无章法可言。
“金色子”,顾名思义,金摘桂最擅掷色子,而掷色子的关键则在于手法和耳力。高手如金摘桂,几乎是单听就可辩出对方有何门道,是否作假,是否内行,甚至可以略算出对方所要点数。
而令他皱眉的原因自然是顾凌波这毫无章法的摇法。
“吧嗒!”
似乎是玩够了,顾凌波将竹筒一扣,笑吟吟地道:“金老板,你家的色子质地不错,摇起来真好听。”
金摘桂呵呵地抚了抚八字胡:“戚姑娘,赌大还是赌小?”
顾凌波眸光一闪,似乎突然闪出了搞怪的念头:“金老板是前辈,冰薇怎敢妄自称大?当然是赌……大了。”
前后不一的话语引得金摘桂的八字胡小小抽了一下。
“好,那就赌大,姑娘开吧。”
开盅,同样是一门高深的技术,当年不少人就是拜于金摘桂这最后一开。只是——同样的,顾凌波的手法上丝毫没有技术性可言,随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个色子为一,另两个摞在了一起……可惜是暂时的,顾凌波开盅的手有意无意地抖了一下,硬是在最后给上面那“四”给碰了下来:三个一点……场内先是鸦雀无声,随后是爆笑满堂。
顾凌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好像太大了。”
金摘桂越发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姑娘,你刚才说得是比大吧?”
顾凌波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
“姑娘不认输?“
顾凌波一脸天真地摇摇头:“为什么要认输啊?三也很大啊。”
周围的笑声更加夸张,不时传出笑岔气的咳嗽声。
金摘桂笑了笑:“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罢,一抛筛子,摇了起来。只是,金摘桂几乎在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更是没摇两下就“啪”地一声扣回竹筒。
顾凌波一副惊讶的样子:“金老板不亏是高手,如此雷厉风行,一点儿也不拖沓。那么,请开吧?”
金摘桂眉头紧皱,额间渗出细汗,手中却迟迟不动。
“金老板,怎么了?开呀?”顾凌波一脸不解。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似乎也发现了金摘桂的异样,一时间静了下来。
“金某……”半晌,金摘桂垂下眼帘,“这一局,金某认输。”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顾凌波摇的点数是三,实在是小中之小,就是随便一个不会玩的小孩儿,运气最差也能摇个平手,可金摘桂却认输了。一代赌王金摘桂面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面对三点子数,竟然认输了!
顾凌波却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儿惋惜地道:“金老板现在未免还言之过早,还是看看再说,‘三’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大点数呢。”
“是啊,老板,先开了再说嘛。”旁边的几个伙计也看不下去了。
“老板,才三点啊,最差也是个平手嘛!”
“对啊金老板,别让一个小姑娘吓着,传出去可不好听啊!”更有好事之徒在人群中起哄。
“都给我闭嘴!”金摘桂中气十足的一吼,众人瞬间静了下来。只见他大袖一挥,昂首道:“输就是输了,金摘桂愿赌服输。”说罢,他将色盅一丢,只见那桌面上除了一摊粉末竟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色子?
整个赌场内一时静的几乎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邪门了!
那色子扔进去还是好好的三个,怎么这么快就碎成粉末了?就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金老板,恐怕也没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再看那小姑娘,双颊似乎微微泛着些红润,但在笑嘻嘻的表情下,便也没什么异样。
顾凌波探身抓了些细沫,由任其跟流沙一样自指缝间划过:“真是上好的材料,跟珍珠粉一样。”
金摘桂这下更是彻底正视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镇定地道:“金某纵横各大赌场数年,不过一赌徒矣,从不敢妄自称是什么大人物。赌之一字,说到头来就在于运气。老天眷顾,凭着这么点儿运气,金某搏了这么点虚名,今日见到姑娘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金老板客气了,您说得对,运气,运气而已。”顾凌波态度谦逊极了。
“姑娘不必过谦,这一局是运气还是功夫你我心知肚明,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姑娘只说要什么便是,动一下眉毛我不是金摘桂。但是说句实在话,我见姑娘那一个‘令’字,便知道姑娘志不在赌,只是既然你赢了我这‘金色子’名号,就别怪我老金较真儿了。”
哎?
顾凌波暗叹,开个玩笑而已,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果然,那金摘桂一脸严肃地道:“姑娘可愿再赌一局?这一局,老实话,我输得是内力不是赌技,我不服。”
顾凌波暗暗乍舌,这老家伙怎么还是这么难缠。
“金老板,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我们还是切入正题吧。”
“不可!”金摘桂斩钉截铁地道,“金某是个倔脾气,还望姑娘赏个脸。”
话说到这份上,顾凌波是真的后悔自己刚才玩笑开大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只是金摘桂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赏脸”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能当真让人家面子上挂不住。
无奈,顾凌波坐回椅子,正色道:“金老板,小女子是真的不喜欢赌。今日一不小心泛了您老的忌讳,先给您赔个罪。”
顾凌波突如其来的客气让金摘桂怔了一怔。
只见她继续道:“冰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不过凑巧运气好,刚才那种小把戏,自是不该拿到金老板这里来献丑的。不过,既然金老板坚持要挽回面子,冰薇一再推拒似乎也就不好了。当年冰薇有幸遇见一落魄高人,他倒是教了冰薇一招上乘的赌技。提到赌,冰薇只有这一招,也只会这一招,但那位高人告诉我,只要会这一招,就足够我赢馒头吃了。”
“……那么,就请姑娘出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正色起来的时候,金摘桂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赢馒头吃”,这话……尤其耳熟啊……
顾凌波点点头:“好,那么这次,我再押一个字,如果赢了,连着上一局,我要求金老板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我要你带我去见一个人。”说罢,她就着方才的笔墨提笔一挥,落笔却是一个“翼”字。
金摘桂见到这个字的时候远没有上次那么意外:“好。我必当禀报。”
“其二,请我到这里最贵的酒楼吃一顿饭。”
最后一句话一出,脸金摘桂也是一怔。
这小丫头原来是饿疯了,周围人不由低声笑道。然而,围观之人却不见减少,都在关注着这事情越发有意思的发展。
金摘桂看着眼前的少女,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这个身影重叠。
“那好,你要请我到最贵的酒楼里吃一顿饭!”
忘了多少年前,似乎也有个人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时他也是哭笑不得。他狐疑地看这顾凌波,奈何哪五官太平凡,这样的村姑见过多少也记不住啊。
“好,还赌色子吗?”
“当然,别的我也不会啊。”顾凌波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还是为了敬老,那么这次就比——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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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得很顺,大家小年快乐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