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金摘桂大马金刀地坐定,“这次我先来。”
刚要拿色子的顾凌波一停手,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先来就你先来喽。”
同样的戏码难道她会笨到在一个行家面前玩两遍?不动声色地震碎每个色子也是很费内力的呢,她体内的“滴水穿心”才刚刚压制住,眼睛也只是暂时恢复,像刚才那样程度的滥动内力,对于她也是一个极限了。
金摘桂这次一口气摇了好半天,色子在竹筒里“稀里哗啦乒乒乓乓”个不停,要不是知道金摘桂武学造诣一般,顾凌波真担心他把筒子摇暴了。到底是动了些怒气了,要不然,凭他的实力,闭着眼睛不动声色也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啪!”
又是一扣,几乎是紧接着,金摘桂看也不看地开盅。他开盅的手极快,却又极稳,这一下,实在是很见功力。
三只色子摞在一起,最顶面的俨然一点朱红。
一柱擎天!
当初金摘桂正是靠这一招赌遍天下无敌手,如今依旧是宝刀未老。一次巧合并不难,难的却是次次准头不掉,金摘桂的真正实力正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色子功,他手里的色子是要多少,便来多少点数,几乎从未失过准头。“金色子”称号,名副其实。虽然他一直对人讲赌博靠得是运气,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么多年能守住“金色子”招牌屹立不倒,靠得绝对是实力。
桌上的三之色子稳稳当当地摞在一起,一刻的沉静后,周围立刻爆发出了连天的叫好声。金摘桂退隐江湖多年,这招“一柱擎天”寻常人本是无缘见到,就连其弟子也鲜少有这样的机会。
“好!”顾凌波拍手道,“金老板果然宝刀未老。”
“戚姑娘,该你了。”
“好说。”顾凌波接过色子,颠了两下,心下认真回忆起其中诀窍。
将色子扔进筒内,顾凌波缓慢地摇起来:“虽然说苦练了一阵子,但最近几年到底生疏了,要是失败了,金老板你也别怪我不争气,毕竟……”
色子的声音有规律地回想,虽不及方才金摘桂的手法霸气,但却也劲道有余,又巧劲十足,很像是那么回事。金摘桂凝神听着那筒中回响,却是眉头越皱越紧,这……这不是……
“啪”地一声,又是一扣,只是比之方才的凌厉依旧是优柔了许多。
顾凌波单手扣住筒底,却并不急着开,而是有些尴尬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可我偏是那没心的。实话说了吧,好多年不练了,摞是摞起来了,可是这上面是几可就不好说了,要是摇出个‘六’,您就别怪我给您丢人了,毕竟……”
开盅,三只色子稳稳摞成一柱,只是那最上面却是个“二”点。
即使如此,周围也依旧是叫好声不绝,这样的高手对决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与大师一般火候,这一“点”输的同样让人敬佩。
“你……你是……”金摘桂此事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三只色子上。
顾凌波对这赫然摆在眼前的不争气地“二”点皱了皱眉,随后自嘲地笑了笑:“金老大,给你丢脸了,别介意啊,毕竟……当年你教我的时候,我才七岁呢。”
“小阿月!”金摘桂突然眉开眼笑,当年干巴巴地小娃娃和眼前的调皮少女身影重合,他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戚冰薇眼熟了。
当年顾凌波流落江湖的时候,日子过得绝对称得上悲惨的。身上有银两,却不敢大方地睡客栈吃酒楼,一是因为周围围捕她的人太多,那些人想要她的武尊令已经想疯了,二则是因为经常有店家打她的主意,一不小心就会被卖了。与其在客栈睡得担惊受怕,倒不如在土地庙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只要她把钱藏好,再穿得杂乱一点,走倒街上也跟个小乞丐差不多,没人会主意到她是个女孩,更没人会认为她身上有钱。反正她只是每天拿几文钱卖馒头和包子,人家也只当她乞来的。
这样一路躲,一路逃,虽然苦了些,但也渐渐避开了那些人的耳目。直到有一天,顾凌波在赌坊后面的巷子里看见一个人。
那人被赌坊的打手们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嘴里却还不死心地吆喝这什么“我赢了”“明明是我赢了”。
顾凌波撇撇嘴,到死还在贪心,她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了。她一个小孩儿,什么能力都没有,也在努力地活着;可那人身强体健,年纪轻轻,不找份伙计谋生,却一心醉赌,活该落得这下场。
想着,顾凌波心中对其更是不屑,再不多看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不料走到跟前的时候,那人却是突然坐起身,朝她扑了过来。
顾凌波当下吓得一阵惊叫,怀里的馒头也丢了,转身就跑。好在那人似乎也并没有追过来——也难怪,被打成那样,能坐起来都不容易了。可惜了她的馒头啊……
顾凌波越想越不甘心,就原路悄悄地摸了回去。谁料一转弯,却见那人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她刚买的,热腾腾的馒头。小小的顾凌波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当场就喊道:“喂!你!还我的馒头!”
其实后来顾凌波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多半也是欺软怕硬的心里,若抢他馒头的不是一个刚被揍得半死的猪头而是个强健大汉,她估计想也不想地就跑远了,哪还有胆子回来。
不过那个家伙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反击之力。
被顾凌波一吼,那人咧嘴一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势,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子,算我跟你借的,将来还你一车!”
顾凌波白了他一眼:“我吃馒头是因为我现在饿,吃不到,饿死了,将来要你一车馒头有什么用!”
那男人听了竟是一怔:“小家伙头脑很灵活嘛,是块好料子。”
“什么里子面子,我又不是布!你快说,你怎么赔我的馒头!”
难男人发愁道:“我东西在里面被抢光了,又被揍成这模样,哪里去找钱还你。”
“哼!活该,谁叫你要去赌!”小小的顾凌波是非分明得很。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我又没输!这帮兔崽子赌不过老子,就说老子出千,又顺带抢了老子的钱,给我撵了出来!妈的!”
顾凌波压根不信他那套,流落江湖有些日子了,加上天性聪明机敏,见着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管你什么理由,你先把老子的馒头钱还我!”
那男人听顾凌波一口一个“老子”不由又笑了起来,他也不恼:“你这小娃娃有意思,眼里只有馒头,这样好了,我看你顺眼,收你做个徒弟怎么样?”
“谁要做你徒弟?”顾凌波几乎是想也不想,她现在只想要会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吃的!
“臭小子,你懂什么?学会了老子这招‘一柱擎天’,将来你到最贵的酒楼去吃饭,他们也不敢撵你!”
“什么‘一柱擎天’,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我馒头啦!快点儿!”
男人不由也有些恼怒:“你这儿小娃娃!眼里只有馒头是不是!”
“也不是,还钱也可以呀!你有吗?”
“没有!要嘛就跟我学,要么就什么也没有!”现如今回想起当年这段故事,金摘桂还是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是疯了,竟然死活缠着那孩子要教他。
后来,顾凌波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和他学赌术。不过对于那“最贵的酒楼”她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她又不是去不起,她只是怕自己去了没命出来而已。
算算那段日子,两人也相处了个把月工夫,街上人当时还以为他们是父子。金摘桂人其实很不错,除了好赌贪吃一点,别的方面还是很讲究的,可以说,金摘桂是顾凌波逃亡路程中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金摘桂慕名去挑战赌王,而她要继续赶往京城投奔舅舅,两人便分道扬镳。而直到分手的前几天,金摘桂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是个女孩儿。于是只有一边叹息自己毁了祖师爷“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一边又对着顾凌波十根手指头惋惜说“这手长得多好啊多好啊”。对此,顾凌波一律白眼以待。
一晃,竟是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小乞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到他的赌坊来“砸场子”。
若非这由他亲手所教的手法,金摘桂还当真认不出来。
“金老大,想起我来了?”顾凌波笑吟吟地,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样子,和金摘桂倒真有些父女相。
“你……你个臭小子!真是把我糊弄够呛!”金摘桂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向手下吩咐,“来人啊!立刻去飘香楼订一桌‘最贵’的酒席!你老板我今天要大宴宾客!”
顾凌波不忘从旁嘱咐:“别忘了叫上我要见的人啊。”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金摘桂拍拍额头道,“去请大小姐,就说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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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点事忙到很晚,差点耽误了,更新完毕,大家过年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