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不可!”宇文远登时一惊,猛然出声到,方才万山庄主之话,他已是知晓此书厉害之处,若是遗弃在此,万一落入旁人手中,岂不是遗祸后世?况且此地又是万山庄秘地所在,未必就没有万山庄之人知道此地所在,众人这一离去,一旦有人前来,必将此书携去!思玉也是一脸紧张,不知自己这师祖到底是甚么意思,再看坤衣道人同独孤胜都是面色平静,不免扯了一扯宇文远,示意他切莫心急!
“你将此书还给我?”万山庄主也是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看了看落在雪中的那本书,脸上忽地阴森一笑道:“和尚,你又何必欲擒故纵?我既然已练此功,便再无回头之时,你若是想我此时有回心转意,痛改前非之举,只怕你是看错人了,我今夜若是不死,将来必有报答你这份恩情之时,那时候在下可不会让你有悔不当初之念!”
“施主你错了,方才你我内力相交之时,贫僧便知你已是鬼,再无救处!”一僧和尚也是合掌垂眉道:“你身上毒质,本已十分厉害,你又以毒制毒,用那种种奇异蛇毒抵消鬼狱毒质之苦,此乃是饮鸩止渴之道,全然已入鬼途,比之当年秦广,你已再无可救,贫僧今日若不废去你武功,便不合我佛家降妖除魔之意,可你身上内力一去,毒质再无所制,就此啮骨噬髓,令你身受七日七夜地狱之罪,将你往日加诸旁人身上之苦,尽行反诸自身,这也是你自取其咎,因此贫僧消去你体内真力,暂且以内力将你经脉骨骼之中毒质,尽数冻住,也不过让你有二十四个时辰自思罢了!二十四个时辰一过,便是你受苦之时,如今这书,也自当同你一起化作飞灰而已,自当交付与你!”
“你废了我全身内劲?”万山庄主这时才是一惊,他原本只说这和尚不过是将自己内力尽数封禁罢了,哪知竟是将自己内力尽数废了,再另行以内力冻住自己全身经络,令那身上毒质不至猝发,这一下大惊失色,惊呼一声,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阴世鬼书》,猛地向前一爬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必是虚言恫吓!待我从头练起,从头练起!仍旧能练成一身盖世神功!”说着伸手便朝着那《阴世鬼书》抓去,这一抓之下,脸色却是一惊,一把下去,那原本落在雪中的《阴世鬼书》竟然没抓起来,手中尽是一团乌黑,再看那《阴世鬼书》,已被自己抓去一块,只是抓在手中的,尽是粉末!
“看……看啊……”万山庄主看着自己手中粉末,脸上尽是狂乱之色,一只独眼中都是诡异之光,捧着那一团粉末道:“你们看,我功力未失,功力未失!”说着又是一把抓下,原本已是少了小半块的《阴世鬼书》又被抓下半块来,只是那书在地上看似便像一本残书,一到万山庄主手中,便纷纷扬扬而落,尽成齑粉。宇文远看的有些心惊,只当是此人当真武功不失,回头见自己师祖满面悲悯,坤衣道人和独孤胜也是一脸叹息,看着自己师祖却是有些钦佩之意,这才明白过来,这本书方才已被自己师祖以无上内劲化为粉末,这一本奇险毒辣的武林秘籍,从此便化作天地间一团飞灰,只留其名,不存其实!
万山庄主现下也是有如疯了一般,连着几抓,已是将《阴世鬼书》抓的所剩无几,只剩一角还隐约看得出原本曾是一本书模样,刚要伸手连着一角也抓在手中,山谷中忽地一阵风起,吹的那一角残书腾起一阵粉末来,在山中飘飘散散,万山庄主眼中大急,登时挣扎起来,脚步踉跄,漫空乱抓,涕泪横流道:“我的书……我的书……”宇文远见他追着那粉末,离那火树愈来愈近,有心上前拦阻,思玉却是赶忙拦住,轻轻摇头道:“算了,他这般去了,总好过被那身上毒质慢慢折磨而死……”宇文远心中也是一凛,再看自己师祖已是盘膝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诵经,坤衣道人瞑目口中念念有词,独孤胜已是背身而立,自是不愿见此一幕,回头再看万山庄主,浑然不顾那火树之旁火焰正盛,只是追着那天上飞舞的粉末,他身上又裹着不少零零落落的破布烂棉,被这烈火一烤,不少细碎之物早已烧了起来。宇文远此时也是不忍再看,同思玉两人都是背过身去!
“宇文少侠……”宇文远转过身不多时,已是能觉出身后火势一盛,自是万山庄主身上那些破布烂棉尽数起火,忽听一声喊叫,虽是有些虚弱,却是十分迫切,急忙回头看时,万山庄主坐在树下,身上火焰腾腾而起,那一只眼睛似乎又复明澈一般,极像当日在那山洞中第一任万山庄主临死前模样,此时也是面色平静看着宇文远道:“劳烦宇文少侠传话岭南麦家,就说麦长风当年为寻家传铁杖,误入万山庄,已同鬼狱一脉同归于尽了……”他口中似乎还有话说,奈何此时火势已大,渐渐风势又起,已难开口,火苗已然窜至胸前,便就此住口,缓缓向后一靠,正靠在那火树之上,那树自下而上燃烧良久,下面早已垂垂欲倒,被他这一靠,上面轰然而下,正将他盖在其下,顿时烈焰腾空而起,火苗尽显青绿之色,自是他那体内毒质所发,映的山谷中影影绰绰,好似阴司地府一般!思玉先前只是听迟老道说起过当日焚烧鬼狱双煞尸体之时,那火光显出青绿,今日亲见,也是有些心中惊恐,忍不住紧紧靠在宇文远身旁!
“唉,鬼狱虽灭,老夫此次心愿也是落空了!”独孤胜此时也是回头看着那青绿色火焰长叹一声,让宇文远同思玉都是有些不解,按说鬼狱一脉就此断绝,独孤胜该当高兴才是,何以有些闷闷不乐?癞和尚却是在身后笑了一声道:“依着秃驴看来,你这毕生一败,只怕是难求咯!不若就此放下这个心思,落地个逍遥快活才是!”宇文远心中也是一动,忽的明白过来,独孤胜剑法通神,天下武功无所不破,只是到了内力这一途,便要同自己这师祖过招,奈何数次都是不分上下,此次铁剑传召,其中想必也有此意,只是自己师祖这一番只怕内力有所损耗,独孤胜为人又从不肯趁人之危,这一次机会,难免又是错过,自己师祖此事了却,往后与独孤胜再难相遇,难怪他有此一叹!
“武学之道并无止境!”坤衣道人忽然幽幽道:“人所不及者,乃是儒家所谓,此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因人而异罢了,所知者深,则武学也深,所知者浅,则武学也浅,今日就算两位有高低之分,又怎知古人无更高境界?也难知后人另辟蹊径,更达通途!独孤先生此念难遂,虽有些缺憾,也是武学无止境之意,留诸后人,不失为武林美谈!何必孜孜计较这胜负之念!”
“罢了罢了”独孤胜一摆手道:“我不过是一叹而已,难不成当真天天追着大和尚比较武功么?再说道长你内功招式俱至化境,我独孤胜又岂能不知武学无尽之理?今日大事虽完,可这里还有一个秃驴,也不能就此放在这里任他生死,且带回去罢!”宇文远初时还当独孤胜是说自己师父,见他过来径直过来盘坐在黑头陀背后,也是哑然一笑,再看那树上火势渐小,心念忽然一动,就身上衣服撕下一片来,走到那灰烬之处,用树枝将还未烧尽的骨殖拨了出来,等的凉了,这才用那衣衫裹住,自是要将此物带给麦长云,也算是让麦长风叶落归根之意!
“唉哟,不好!”独孤胜突然叫了一声,倒让众人都是一惊,急忙回头看时,见他已然撤掌,一脸忧色看着黑头陀道:“这秃驴身上经脉大多已断,已是到了弥留之际,想来也是活不成了,这可如何是好?”宇文远连忙收好那骨灰道:“我还有师祖传下的三变回阳丹,可以给这位师父服下!”坤衣道人却是一摆手道:“三变回阳丹乃是续命救人之物,这和尚此时已近弥留,服了也是无用,贫道这里倒有一颗丹药,或可延他片刻之命!”说着拿出一粒朱红色丹药来,宇文远离得虽远,闻着也是清香沁鼻,思玉更是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此药好清香的味道!不知道叫甚么名字?”坤衣道人也是一笑道:“这乃是老道无事所炼,还未有名字,其中尚有些不足之处,因此不敢轻易与人,今夜也是急着续命,暂且拿来一试罢了!”一面说,一面捏开黑头陀牙关,将那一粒药丸放入他口中,独孤胜也道:“此地不是说话处,再者你这丹药虽灵,此处太过寒冷,他就算醒转,也未必能支撑的住,倒是趁着此时夜色,赶紧进城去才是!我倒想知道,区区一个鬼狱无常,何以能将他这一代天下高手折磨至此,其中必有缘故!”
宇文远见独孤胜说着话已是将黑头陀背起,也赶忙过来将癞和尚背在背上,一僧和尚此时诵经已毕,也是点点头,就此起行。思玉不免便有些心慌,心知这几人当真发力奔走,自己必然赶不上来,倒是一僧和尚过来将她拉起,一语不发,就这夜色中向着城中疾奔而去,那山谷中火光也是渐渐熄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