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顾无忧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你去吧。”
那小婢如蒙大赦,慌忙行了礼就转身向回走,刚刚才踏出去两步,却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捂住她嘴巴放倒了在地上,另一只手解下了她的腰带,把她捆了个严实。
小婢惊恐的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凭空出现如鬼魅一样的人,吓的浑身发抖。
“把她先藏到一边,别惊动了人。”顾无忧看了一眼那小婢,说道。
暗卫颌首应下,拖起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小婢,隐入了旁边的假山之中。
顾无忧绕着假山慢悠悠的转了个圈。
这一片假山层层叠叠延伸出很远,泉水穿山越洞,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再从另一面蜿蜒流下。
顾无忧刚刚穿过一个假山洞,便听到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由的放轻了脚步,把眼睛凑到假山壁上的小缝隙当中,看个究竟。
那边似乎是一个少女掩着半张脸,正在低声啜泣,美眸中犹自含着泪珠,楚楚动人到了极致。
“您,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对面的似乎是个男子,山石遮挡,顾无忧看不清形容,却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也不知那男子是何举动,少女突然慌乱了起来,扑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袍角。
“求您,求您别走,自从六年前与您一别,我便把您放在了心里,从无一刻忘怀······”
顾无忧看清了她的脸。
高婉珠?!
她这是做什么?
找初恋?
不对啊,六年前,她才八岁啊!
古代人都这么早熟的么!
八岁就有了梦中情人?!
顾无忧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等会儿,这好想跟自己想象的并不大一样。
照话本上来说,一般引路的下人有问题,就意味着前面肯定是有什么陷害啊,圈套啊这类的在等着主角。
怎么轮到了自己这儿,就是让自己来看一出新鲜八卦的?
不对,不对,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顾无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
那男子终于开口了。
“放手。”
清冷淡漠的声线,熟悉又动听。
顾无忧差点没跳起来。
裴然?
感情把我诳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我的未来夫君是有多么受欢迎的?
无不无聊啊!
“殿下,我只求您听我一句就好······”
高婉珠泪水涟涟,柔声哀求,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娇态真是连铁石心肠的人都要打动了。
“滚。”
清清冷冷的一个字,甚至连声线都没有起伏。
高婉珠一怔,愣愣的抬头。
裴然微微一用劲,就抽出了自己的袍角,连看都没看高婉珠一眼,语气冷淡道几近淡漠。
“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高婉珠已经彻底的怔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他完全都不记得我了!
他还让我滚······
让我滚······
她颤抖着双手捂住脸,拼命的摇着头,几近崩溃般的扭头跑开了。
顾无忧摇摇头。
又碎了一颗脆弱的少女芳心啊。
我这美人夫君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芳心粉碎机啊!
“看够了?还不出来?”裴然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顾无忧顿了顿,笑容满脸的转了出去。
“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裴然瞧着她,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层笑意。
“猜的。”
“哦。”
顾无忧仰着头看他。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裴然微微低头凝视着她。
“要奖赏我坐怀不乱?”
日光顺着假山旁的缝隙便散金斑,风影摇动,将裴然的脸勾勒出柔和的曲线,美好的让人心动。
顾无忧的脸红了红,踮起脚来吻上他的薄唇。
好吧,那就奖赏一下吧。
就一下。
回去时,为了不引人注意,裴然和顾无忧是分开走的。
顾无忧的心情很好,好到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原以为又会抓到什么装神弄鬼的人给自己布的陷阱圈套。
却没想到,还能吃到糖啊!
美人夫君的嘴唇真软,吻真甜。
这是谁这么好心给自己发福利啊?
这样的圈套自己不介意再进去两次啊!
啊哈哈哈哈!
正眯着眼睛笑的高兴,冷不防的在拐角就撞上了一个人。
“呀,这不是顾小姐吗?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是太子那个变态!
顾无忧的脸一僵,迅速的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垂眸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唇边带着一抹笑。
“阿重,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认出我来了!
顾无忧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要不要装傻充愣不承认的时候,只听的太子悠悠的说道:“孤记得,好像答应阿重的封赏还没有给吧,最近孤的手头有点紧,要不就算了好了。”
“那怎么行!”
顾无忧义正言辞的拒绝。
“您是一国储君,要言而有信,哪能这样出尔反尔,怎堪为臣民的表率?”
“那你扮作男人欺骗与孤就是一个做臣民的样子?”
太子挑着眼角,缓缓勾唇。
“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
顾无忧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这个也知道了,看来是派人仔细的查过自己的底细了。
“太子您若是想治我的罪,刚才也就不会装作不认识我了,不是吗?”
到了这种地步,顾无忧反倒坦然了。
“您看您欠了我这么多债,我都没向您讨,也没四处宣扬您欠钱不还,维护了您的声誉,看我这么厚道的份上,您好意思治我的罪吗?”
太子:“······”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么一说,你还真的挺厚道的,看来孤真的得嘉奖你才好,这样吧,孤的宫中正缺一个替孤管内帐的长史,不如就让阿重你来做吧。”太子勾着唇角,笑道。
欠钱不还还想着让我去给你免费当苦力?
顾无忧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脸上仍旧是一脸诚恳的笑。
“我这才疏学浅的,实在难当大任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阿重,我听说,你的无心堂可是风雅之地,聚集了许多学子名士,清谈论事,指点时政,在京都,可是有一股不小的影响力啊。”
太子忽然转换了话题。
“你说,孤要不要把此事向皇上详述奏报一下,也好让朝廷都知道九弟的忧国忧民之心哪?”
顾无忧的脸色微微的一凝。
结交士子,收买人心,影响舆论。
这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可是大忌。
皇帝又一向多疑猜忌,若是被太子这么添油加醋的一挑唆,裴然的处境只怕艰难。
“无心堂是我一手操办,初心也只不过是给那些寒门学子一个读书的地方,临安王殿下当时还在大兴,全然不知情,太子还是不要牵扯到他身上为好,也免得让皇上误会。”
“哦?”
太子愈发笑的愉悦。
“阿重果然是个厚道人,既然这样,就来帮帮孤吧,也不用你天天来,一月也只用来几次,看看账本,点点内库,也就行了,到了年底,孤不但把你的赏钱全数付清,还让你掌管宫中采办,赐你个皇商之名,如何呀?”
皇商?
那可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
天下所有商家趋之如骛,梦寐以求的名头啊!
这条件,还真是挺诱人的。
这太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难道真的是内帐混乱,手头紧,看中了自己的理账经商之才,帮他管理一下?
尽管一肚子疑惑,可顾无忧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回绝了。
若是真的把话说死了,惹怒了这变态,真的拿无心堂的事情去弹劾裴然,那可是有点麻烦了。
“好吧,承蒙太子厚爱,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一试吧。”
顾无忧看着太子唇边愈发浓厚的笑意,又说道:“不过呢,您得跟我签个合同。”
太子挑了挑眉。
“合同?那是什么?”
“就是契书。”
顾无忧认真的给他科普。
“您得把您承诺的条件都一件件的写下来,盖上您的私章,按上您的手印,交给我保管,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万一,我也好有个凭证不是?”
太子看了她半响,失笑道:“阿重你果然是个人才,好吧,孤答应你了,不过孤传你进宫的时候,你可不能推三阻四找借口不来。”
“那是当然。”
顾无忧依旧笑的诚恳。
在合同条款上面玩花样换概念,可是我上辈子练的炉火纯青的技术了。
太子殿下,你最后,可不要傻眼才好哟。
回到轩台的时候,似乎是出了什么事,许多人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张望,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顾无忧看到水阁下的湖水里似乎有两个人正被几个婢女用力的拉着手,拽上了回廊。
落水了?
这么冷的天,掉进水里,这滋味可不好受啊!
那两个人湿漉漉的瘫在廊上,咳个不住,婢女们手忙脚乱的取来了披风给她们围上,又搀扶了起来,准备送去换衣服。
却不想其中一个却一把推开了婢女的手,看着另一个落水的人,形容失措,声音凄然。
“贺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另一个正是贺若仪,此时看着对面赵茹愤恨哀怨的眼神,气的嘴唇煞白。
“你胡说些什么!明明是你失脚跌了下去,我是去救你······”
“贺姐姐,我知道,我刚才得罪了你,可我也向你认错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满,只管明说了就是,又何苦下这样的毒手?我,我刚才,腿冻得抽筋,险些,就,就······”
赵茹说着,似是委屈又是伤心,掩面哭了起来。
贺若仪看着周围异样的眼神,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愤怒与无奈。
“不是我······”
她刚才远远的离着这群人坐在轩台的一角,看着廊桥上来来去去的人,微微的出神。
自己这样费尽心思的钻营,落到别人的眼里,竟是这么的落魄不堪么?
连一个小门第的姑娘和庶女们都可以拿自己取笑了,落到了这步田地,那些高门士族的夫人们真的能看中接受自己做儿媳吗?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得罪淮安郡主,那今天,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线的希望呢?
她有些心灰意冷。
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浅薄,说话不过脑子呢?
如今便是悔断了肠子也是无用了······
“哎,你们看,那位陈公子真好似变了一个人呢!”
“是啊,哪里还有一丝痴愚之色,好生英武啊!”
“姐姐,你是不是动心了?”
“哎呀,你这贫嘴的,又拿我取笑。”
后面的女孩们说说笑笑的闹做了一团,贺若仪看着远远从回廊穿过的陈明金,心情却是莫名的有些激动了起来。
陈公子······
如果他能对我倾心······
她站了起来,攥着袖子里陈明金刚才给她的那块方帕,咬了咬唇,抬步向着陈明金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是才刚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尖叫,随即有个人就这么挨着她掉进了水里。
贺若仪愕然的看着还在水面扑通的女子,刚想往后退,余光却瞄见了陈明金正往这边匆匆的跑过来。
陈明金心地赤诚,定是准备下水救人!
不行!
若是让他这么救起了赵茹,那赵茹为了自身名节,就会提出要嫁给他,而威远将军府纵使是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这种手段,自己还看的少吗?!
不行!
陈公子是个好人!
我嫁不了陈公子,也决不能让陈公子就这样中了别人的圈套,被逼着娶赵茹这种心思深沉,狡诈多端的女人!
于是她也顾不得自己并不会水的事实,紧跟着赵茹纵身跳了下去,拼命拉住赵茹的手臂,向岸边挣扎。
还好将军府上的婢女们反应快,取了钓鱼的长杆给她们抓着,拉到岸边后,又一齐把她们拉了上来。
原以为,赵茹的诡计没有得逞,也就这么算了。
却没想到,她居然倒打一耙,说是自己推她下水的!
真是无耻之极!
赵茹捂着脸,低低的啜泣,心中却是冷冷一笑。
贺若仪刚才看着陈明金出神,羞怯又憧憬的表情可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
原来,这声名扫地的武国公府的贺小姐,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做威远将军府的少夫人?
休想!
你这种人,也配嫁到威远将军府里来享福?
真是痴人说梦!
赵茹看着站起身的贺若仪,微微眯了眯眼。
这贺若仪心高气傲又走投无路,为了攀上一门好亲,难保不会孤注一掷,剑走偏锋。
她看到陈明金,为什么要站起来迎上去?
她想干什么?
难道是要趁陈明金过来的时候,假装失脚,跌到水里,引陈明金来救,再赖上将军府?
果真无耻!
赵茹攥了攥掌心,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假作去与贺若仪搭话,却是脚下故意一歪,跌到了廊下的水阁里。
先下手为强!
就算最后救自己上来的不是陈明金,也要把这盆脏水泼到贺若仪的头上去!
我倒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出现在陈明金面前!
“赵妹妹,你跌下去的时候,是在贺姐姐的身前还是身后?”
人群中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
赵茹脸上一僵。
又是你!
没错,又是顾无忧。
她看着赵茹僵硬的神色,笑了笑。
“赵妹妹这么快就忘了?”
赵茹避开她的视线,咬了咬唇说道:“在,在身前。”
“是吗?”
顾无忧挑挑眉。
“刚才在这里伺候的婢女都有谁?”
几个刚才救人的小婢站了出来,垂首道:“是奴婢几人。”
“我也不要你们说赵小姐是怎么掉进水里的,你们只说方才赵小姐,是站在贺小姐的身前还是身后?”
几个小婢相视一眼。
“在身后。”
众人哗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