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进宫在御书房里见到他后,他就再也没来见过她。
当通过灯火阑珊处,她仍旧可以感觉他离得自己不远。
凝香不是说,晚上他会过去她那儿,而香园与梅园只隔了一个走廊与座高高的院墙,想必,此刻,他正处于软玉温香之中吧,说不尽的销魂与春色,又怎会记得那独守在梅园中的她呢?
忽然想起钱钟书的《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城,城内的人想出城。
这句话多么切合她此刻的心里。
沐清笑,她本不该生活于此,却事事逃不开牵绊,看着漫天繁星点点,沐清抬手,想抓住什么,却隔得太远。
究竟要在这里生活多久,才又可回到那充满暖意的府中,还有她那步履蹒跚的麟儿,莫名的,好想见一见他。
不知,没有她在身边,他会不会习惯,还有半夜,他总喜欢踢掉被子,不知有没有人醒来给他盖好……
想着,她又苦涩一笑,那小家伙总是那么的贪吃,母亲整日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着,估计这会儿他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都忘记了。
也好,自己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一年,两年,或许是……一辈子。
一辈子,沐清心中愕然,怎么会这么想。
等那个男人厌倦了,应该会放她离开的,毕竟他也是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愿呆在这深宫后院,更不愿臣服在他脚下,可是为什么心还是忍不住瑟缩。
她动摇了吗?
不,不会的,沐清摇着头,试图逃开那一抹羁绊,如今她有了家有了自己需要守护之人,又怎会对这里的人产生不舍呢?
她转身,强硬着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怨,可心里总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孤独的季节,是否总让人缅怀。
沐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这个冬天走得有些迟,沐清退去了身上厚重的棉袄,披上了一层大衣,入了春的天气,总会有些暖意。
庭院中,万物苏醒,春意阑珊,被沐清救回的那名丫鬟经过多月的调养,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日,沐清来到偏殿见到她独自坐于庭中,不禁微微皱起眉目,“这天气虽然转暖了,可你身子刚刚才愈合,怎可出来吹风呢?”
那名被沐清救回的丫鬟唤作小七,见沐清来,急忙站起身来朝她微微钱福身,低头道,“沐姑娘,小七从小无父无母,若不是上次被姑娘所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如今小七只希望这身子快些好起来,好服侍姑娘以报答救命之恩。”
沐清皱眉道,“我又不缺丫鬟,要你服侍做什么?”
本是一句责备之话,却令得她焦急为难起来,“可是……小七除了会服侍主子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见她满脸的焦急难耐,沐清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去,她抬眸不解,却听得沐清道,“正好我却个贴身丫鬟,若是你不嫌弃,大可呆在我身边,与灵儿一起。”
她连连点头,“姑娘肯如此说,小七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呢,只希望姑娘到时候别嫌小七笨手笨脚的好。”
沐清笑,“好了,别姑娘前姑娘后的,以后你就叫我清儿姐姐好了。”
“小七不敢,姑娘是小七救命之恩,理应是小七的主子,以后小七叫姑娘主子吧。”
见她如此执着,沐清无奈的摇摇头,只是一个称呼罢了,随她怎么喜欢怎么叫。
自从住进这梅园来,沐清再没见过那人,今日倒是有人前来传讯说,明日就是三国协和之日,定下每年的三月中旬,作为三国之首的虞国将在御花园设宴款待来自各国的君王以及王孙大臣们。并且要求她在那日献舞与群臣。
到时候阑国的王上官端、皇子上官钰,以及翼国的羽王楼情凌都会出席宴会。
沐清面色一怔,那她岂不是会见到那翼国的羽王,说时候,她是有些对那人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让有如此野心,不但谋权篡位后还想一统天下。
望着前来传言的迟慰,沐清微微一点头,“好,麻烦慰将军回去跟皇上说一声,到那日我定会出席宴会好好表演一番,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
她不知为何皇普明将她要挟进宫中后又不来看她,若说他对自己还余情未了,那这都数月过去了,她连他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他后宫中的妃子,也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唯有在这小小梅园,孤芳自赏。
而这次,三国和谐,为此虞国设下宴会,皇普明却惟独让她献舞与大殿上,究竟是为何?难道她不知,这会让朝中很多大臣认出她来吗?
对于三年前的那一场战争,有些死板教条的大臣是不支持的,一直对沐清存着戒备的心,认为她是个祸坏君王的妖女,唯恐避如蛇蝎。
而这次,群臣宴席,若她又现身,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端子来。
沐清垂下眸子,看着满庭春意,或许是她想的太多,人家都不担心,她又何苦在这里庸人多自扰呢?
夜幕降临,月亮化无痕,整个皇宫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银光之下,沐清静静躺在床上回忆着些年来所经历的事情。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转眼间,她从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变得如此沉着冷静。经过岁月的洗礼,愈发的让她明白这个世界的淡泊,连带她自己也淡漠了许多。夜凉如水,静谧的天空,繁星点点,沐清数着密密麻麻的记忆,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恍然如隔世,一切如昨。
她心知,过了明日,便不会再有这般宁静淡泊的日子了,故而她要好好珍惜今晚的一切,分分秒秒,直到深夜,睡意袭来,沐清缓缓闭上眸子,梦中,她又看到了那双邪魅懒散的凤眸。
他就这么倚靠在窗前,迎合明月,整个人美得如同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俊美少年,沐清心悸,想要伸手去抓住,可他的身子却瞬间幻化为泡影,消失在她眼前。
猛然惊醒,额间尽是疏密的汗珠,沐清苦笑下,又做梦了。
曾经,那美好的生命消逝时,她一度沉睡,总是靠梦才能让自己活得美满幸福一点。
梦中,有他肆意的笑容,邪魅的凤眸,总是懒散不羁的神情偶尔会对她露出魅惑的勾引,那比女子还好看的面容,连闭着眸子都是那般的魂牵梦绕。
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总匿藏着无人知晓的秘密,伤和记忆。
沐清怎么也忘不掉,索性就记住,永远的刻记在心中。
每当夜深人静时,悄悄回味那曾经的疯狂、执着,还有那灿烂一季的故事。
天色渐亮,沐清起床简单的梳洗一番,便穿上事先有人给她送来的舞衣,白色的,衣料很薄,尽管进入了初春的天气不似冬季那么冷,穿上这薄薄的布料还是会感觉冷,尤其她跳的是那种丝带舞,讲究的是体态轻盈,若穿厚些衣物就达不到那种效果。
沐清冻得手脚冰冷,旁边的灵儿见状给她拿了件稍后的外套,开口道,“主子还是先披上吧,等出去时在脱掉,这天寒别冻着。”
沐清点了点头,也不曾去想从什么时候她也开始转口叫自己主子,只是坐在铜镜前,为自己细细上妆。柳眉弯弯,肌肤吹弹可破,一双清丽明亮的眸子总带着点点哀愁,朱唇不点而赤。
望着镜子中的人儿,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娘,微微勾唇一笑,顿时让旁边的灵儿惊艳了眸。
“主子,你长得真好看,灵儿这辈子还没见过您这般好看的人儿呢?”
脑中想起了那邪魅不羁的面容,沐清笑,暗自在心底答复:若你见了那红衣妖娆男子定不会这么说了,那是比女子还要绝色出尘的男子。若他还活在世上不知要虏获多少女儿家的心思。
那样一个不然纤尘的绝美男子,就此落入尘埃,每次想起那满嘴邪笑,眸中妖娆万分的俊美面容,心中都一阵怅然,她想,若没有青楼的那一次相遇,或许他们就不会相遇,他一就不会为了她而倾尽生命。
多少个日夜,沐清都是如此在想。
“主子,主子……”
见沐清对着铜镜发呆,旁边的灵儿呼唤,“主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沐清拉回了思绪,明媚的眸中一片清明,只是那眼底却藏着淡淡的哀伤,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罢了。”
灵儿笑了起来,“是啊,像主子这般标志的人儿,定是经历过一段壮壮烈烈的爱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男人可以得到主子的倾慕。奴婢想,定是位王孙公侯吧?”
沐清笑,却不语。
是啊,她曾经是经历过一些感情,只是那些情感纠纷中没有壮烈,有的只是一辈子的愁绪。倒不是什么幸运男子,只是有一点,灵儿猜对了,他确实是位出奇的人物,不但身为一国之君,美貌更加令人倾慕。
有时,在他面前,沐清都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梳好容妆,脱去了外衣,出了门,一股寒意袭来,冻得她唇角发紫的疼痛。
牙齿颤抖着直打哆嗦,她本是洛府的千金,何来受这等罪,想来,心中一阵委屈,这皇普明还真的把她当做舞姬来向王孙大臣们献舞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