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沐清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挥舞着鞭子的手腕,厉喝一声。尽管如此,她仍旧不敢多看那晕倒在地,满身是血的丫鬟,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一阵作恶。
她想,若是自己再迟来一步,那丫鬟会被活活打死。
那挥鞭之人似乎不知沐清会来此地,或者说根本不知她进了皇宫,在看清来人之时,面色大变,震惊有余,忽的扬起唇角一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真的是你吗,你可知,你不在的这些年,凝香好想你,我多次叫皇上派兵寻你,可每个人都告诉我说你已经死了,我不信,非要见到你的尸首……如今再见到你,凝香真的好高兴。”
沐清在心底冷笑,却也注意到她向自己炫耀的成分,将刚才她与丫鬟的对话细细斟酌一番,再看她如今穿的宫中服饰,头戴金步摇,身着清水盖绿荷锦绣云袍,即使再迟钝之人,也猜得出她是后宫妃子,只是沐清不明白,皇普明什么时候品味低到宠幸一名丫鬟。
难道只因为她是自己的贴身侍婢!
心中一阵瑟缩,急忙将这个假设甩去,再抬眸,对面前之人对视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再怎么说,凝香以前也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婢,即使现在自己不是什么妃嫔皇后,这气焰上还是不能输了去。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已不是皇后,看你如今已是皇上身边的宠妃了,倒是让我牵挂与你才是,怎如何使得你如此劳心呢?”或许见不得她狗仗人势,沐清说话的口气都带些尖酸。
从什么开始,沐清亦能如他们这般,说着一些不合心意的话,虚假的笑,或许身在此地,却是得说些身不由己的话吧。
果然,凝香握住沐清手腕一僵,随即,涂满胭脂的红唇又扬了起来,笑的妩媚,“清儿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在凝香的心中姐姐一直如亲人一般,若不是姐姐走的那晚……”说到这里时,她面色似是害羞,“……那晚,皇上伤心欲绝,误将凝香当做姐姐宠幸,事后皇上心有愧疚,就封了我作香妃,姐姐不要责怪皇上,其实,他心中喜欢的还是姐姐。”
她虽这么说,可字里行间尽显皇普明对她的宠爱。
沐清讶然,不是因她话中的炫耀成分,而是她口中,皇普明会封她为妃完全是因为误将她当做自己。
心下一片悸动,可随即她又嘲讽一笑,皇普明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算真到了那种伤心欲绝的地步,将别人当做了自己,可他也没必要封她为妃啊。沐清虽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敢断定,凝香定是为他所利用还不知,任将他当成了那个心中的良人。
想到这,她看向凝香的眸子,难免泛起了同情。
女人呐,被男人利用了还沾沾自喜,你以为皇普明是那种多情感性之人么?
身为帝王,本就与爱无关,更何况是一个毫无利益可图的丫鬟,恐怕只是他一时兴起,当做发泄的工具,玩弄罢了。
“是吗,那倒要恭喜你了。”
她真的很佩服自己,面对昔日的贴身侍婢,倾心相待,如今见她变得如此毫无人性,自己还可以对她皮笑肉不笑,沐清不禁想笑,别说现在她只是皇普明众多宠姬中的一名,就算她是皇后又怎样,她不爱那人,她再怎么炫耀也与让无关。
凝香似是看不惯沐清如此淡泊宁静,漂亮的凤眸一凛,却又恢复如初般温柔善良,上前刚要亲昵挽住沐清的胳膊,却被她一个闪身,躲避了。
沐清看了看昏倒在地的丫鬟,笑了笑,“不知这丫鬟犯了什么错,让妹妹如此生气把人打成这样?”她说着,蹲下了身子,又继续道,“看这伤势,若是再重些,只恐怕会一辈子睡在床上了。”
凝香目光一变,面色有些苍白,在沐清面前,她还是改不了丫鬟对主子的敬畏,急着辩解道,“是这丫鬟活该,做错了事情不肯承认,本宫只不过是教训了她一下而已。”
“那妹妹可否将这丫鬟赐予我,正好梅园那边缺少人手。”
她倒也大方,“姐姐想要丫鬟,妹妹这边人手多的是,随便姐姐挑选。”末了,她抬手拍拍嘴巴,做出一副很困的摸样,“真是困死了,昨晚皇上也不懂的怜香惜玉,折腾到半夜才饶了本宫……”她低头,看向沐清,做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呀,皇上说今晚还会再来,姐姐,真是对不住了,我得赶紧去准备准备。”
沐清又是一阵冷笑,十指用力的握住,凝香,你这是在向我显摆吗,昭示皇上是有多么的宠幸你么?但你可知,这后宫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如此昭然若揭,岂不是将自己推向众矢之的么?
你以为有了君王的爱便可安然一生,你可知,自古,这君王的爱本就雨露均沾,他肯公然宠幸与你,必然是想将你推向风尖浪口之上,他这么做只为省去了那些那些烦扰的后宫争宠。
若有朝一日,你明白他的用心,必定会恨死今日的所作所为。
让灵儿去杂物房唤来几名小厮,将那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丫鬟带回了梅园。沐清又命人请来太医为她整治。
“太医,她怎么样?”
虽说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可这人都被她救了,没道理不管她的死活吧。沐清看一眼床上之人,面色发白,唇角毫无血色,如快要凋零的花朵,随时会随风飘逝,这让她想起楼清水临死前的摸样。
曾经那样美好的一个绝色男子,就此落入尘埃,心中难免一阵缅怀。
不禁对凝香的怨恨多了些,就算那名侍女犯了错,她也不至于将人打成这样吧。
大夫是个年过半旬的老者,他掠了把白花花的胡子,叹息着,“她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只是全身多处鞭伤,若不好好处理,恐怕会感染破伤风,到时候便麻烦了,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这打伤说严重也不严重,可这姑娘身子弱,又被如此毒打,不知可存了想死的心……”
沐清真的不敢想象,一个活活的人儿被打死的摸样,望着床上闭目熟睡之人,她想,如若自己没有来得及感到,她是不是就此被活活打死,或是只剩下一口气也无人救治。
心中一片恶寒,依稀记得往日那巧笑倩兮的人儿跟在她身后,总是羡慕珠儿有这么个好主子,可不想,如今,她却变得如此毒辣,将气焰全部撒在丫鬟身上。
叫人多拨了些银两给太医,希望他配些效果好的药材。一整天,沐清几乎都没什么胃口,灵儿见状,张了张口,想要劝解,却又碍于主仆身份,最终没说什么。
“那个女人是不是经常这么虐待下人?”
沐清脱口问出一句,让她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一时不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可细想下来,随即又懂了,便垂着眸子答道,“香妃是出了名的在后宫依仗皇上的宠爱骄纵跋扈,之前也有好些丫鬟被她活活打死,宫中其他妃子看不惯,禀告了圣上,可皇上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香妃依旧宠爱,常此下来,大家也都明白,皇上是有心偏袒她,之后的那些被打死的宫女太监便不了了之。”
听她的话,沐清一颗心久久未能平复,原以为凝香只是一时生气才将那丫鬟打成这样,却不想,在这之前有多少宫女太监惨遭她毒手,而皇普明……想到这个人,她心中就更加一片惊寒,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为何还要偏袒她?
沐清不明白,眉宇紧紧拧着,皇普明就算不是什么仁君,但也不能看着有人在后宫作威作福啊?
他究竟是为何变得如此麻木,从前,沐清一直坚信,没有人是不受环境影响的,昔日那温柔善良的小丫鬟,如今已变得如此毒辣,竟生生将那些宫女太监活活打死。
想来,她是变了,变得令沐清心寒。
她苦笑下,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她吧。
那时的温柔善良,只是因她还只是一名小小丫鬟,为了生存,不得已才装出那副摸样。
可她明明也是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最后被沐清所救,难道那些伤痛她都忘记了,或许,她本该是那种报复性极强的人,如今自己升上了高位,想向那些弱势全体劝告自己的成就。从而将当初自己在浣衣局所遭受的凌辱全部都建立在别人身上。
夜晚,沐清独自倚在窗边,举眸,但见天边,冷月如钩。
一阵夜风,吹灭了烛台,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愁绪,无边的黑暗,侵蚀着她整颗心房。
望着庭院中零散的梅花点点,染红了她的眸。风过无痕,留下的却是断肠人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思绪。还有那阴森森的宫墙,如一面吞噬人的梦靥,令她心中作寒。
这皇宫深处,几乎没有哪个地方是让她温暖的。都说后宫之争无硝烟,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是无休止,男人却成了永恒不变的主题。
她想,若她对皇普明有着一丝情义,那么今日的自己会不会变得与那些后宫争宠女子一般,为了得到君王的爱不惜使尽阴谋手段,算计身边最亲信的人。想到这里,心中一片瑟缩,有些畏惧,真的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变得性格扭曲,爱慕虚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