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妇人面色一怔,随即俯身将沐清扶了起来,口气轻缓道,“洛儿,娘知道你担你二哥,怕他带兵打仗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你可知,这皇上已经颁发了圣旨,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啊,就算皇上待你不薄,也断然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娘,女儿相信皇上是个明白事理之人,他若是知道二哥不会带兵打仗就会让他上阵杀敌了,毕竟那些战士也是人命,他不会拿自己的子民开玩笑的。”
沐清面上虽笑,可心底却冰冷如水,只有她明白,皇普明的治国手腕是何等的毒辣,若不如此,他又如何能够坐稳这江山,当初慕容林曾一度起造反之心,后因为种种凡尘俗世羁绊在身,逐渐淡化了心中的那份豪情壮志。
可她知道,人一旦站在了顶端,愈发的想要稳固自己的位置,斩除异己,如果可以,他们更加希望能够一统天下。连那一人之下都不可取之。
洛天成为躲避与蔺丞相家的婚事,祈求天子,带兵上阵,为此洛尚书早就痛心疾首,如今见沐清又自告奋勇的来要求进宫劝服皇上,他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了。
“洛儿,你二哥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就算真的战死沙场,我们也无人过问,你不必为了他而跑去皇宫向皇上求情。哼,如今我已跟那逆子断绝父子关系,他不在是洛家的人了。”
“老爷……”洛老夫人急忙道,“成儿就算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但好歹他也是我们儿子啊,你怎可这么说?”
“哼,我没有他这个儿子。”
见父母为了二哥而争吵不休,沐清忙上前打断,“好了,爹爹娘亲,我心意已决,就算皇上不答应,我也要进宫。”
言毕,亦不再多说,她知道这是皇普明逼她进宫的一种手段,若是不去,怕是日后他又会整出别的法子来逼她就范。
父母见她执着,怎么开口相劝都无用,沐清在心底打定主意,决定即刻就动身启程,将麟儿托付给娘亲,临走时,望着麟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她心中一阵酸涩,似有千言万语般,最后在他白嫩的面颊上轻轻吻一口,带着浓浓的不舍转身离去。
身后是麟儿那稚嫩而又明亮的嗓音,“娘亲……”
心,募得一怔,再也忍不住的转身,狠狠将他拥入怀中,泪雨凝噎,“麟儿,娘亲要离开些时日,你在家要听外婆的话知道吗?”
三岁有余的麟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粉嫩白皙的小手擦去沐清眼角的泪水,“娘亲不哭,麟儿会很乖很乖的。”
沐清眼泪,越涌越凶,都说母子连心,麟儿那故作乖巧懂事的摸样,着实让她看了心有不忍。
最后在他细嫩的面颊上亲一口,决然转身离去。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才能见到她那蹒跚学步的麟儿。泪水,如决堤的河坝,奔涌不止。
寒风呼啸,吹在脸上,刺骨的痛。
远远地,帝都的宫门隐约在前方。
如此熟悉的宫墙院门,沐清心中一片惘然,当初她为了让三国平和,不惜以色魅惑君王,一入宫门深似海,被困于此整整两年,整日对着深宫院墙发呆,谁会想到,如今她又再次踏入这里。
沐清苦笑下,不知这次又是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或许……一辈子吧!
一辈子,心脏猛然瑟缩一阵,若真是如此,那她的麟儿怎么办,不知他离了娘亲会不会习惯。
思绪间,已经来到了宫门口,守卫换了人,见到她来,面带凶煞,挡住她的去路,“站住,你是何人?进宫可有令牌?”
令牌?
沐清猛然想起什么,是啊,在这古代皇宫,戒备森严,若是没有令牌是不得进宫。令牌她是有,可惜不是帝都的。
心急之下,沐清却没有想那么多,从腰间掏出几两银子递与那人,笑道,“这位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行个方便。”
“去去去!”那人似是不耐,将沐清直往外赶,“什么行个方面,你知道上一任守门之人就是乱发外人进来而被革职斩首么,若人人都来塞几两银子,那这宫中秩序岂不是乱了套,你若没有令牌就赶紧走远些,别妨碍老子守门。”
沐清心寒了,“大哥,求求你,我曾是这虞国的皇后,若是今日你放我进去了,改日我向皇上帮你某个一官半职,你看可行?”
她一心只想着二哥今日就得动身启程,若赶不上向皇普明祈求恐怕会误了时辰,只得一时满口胡言。
那人似乎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一样,轻狂嘲讽起来,“皇后?”将沐清全身上下扫视一遍,不屑开口道,“若你是皇后,那老子还是当今皇上呢?去去……别在这里忽悠,再不走,就别怪老子动粗。”
他出手有些重,沐清一个重身不稳,直直往后倒去,刹那间,一抹黑影飞奔而来,强健有力的手臂揽住沐清细如水蛇的腰肢。
“娘娘,你没事吧?”
沐清认得他,是上次跟在皇普明身后的那个带刀侍卫,曾经也是看守她不得出宫,最后被她用曼陀罗迷晕的人,现在想来,她心中都有些内疚,不知后来皇普明有没有责罚他,毕竟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实属失职。
而现下,他们的姿势有些怪异。
沐清身子朝后仰着,而他亦倾身相扶,四目交接,如此暧昧姿势,令得沐清面色一红。忽的想到他方才的那句“娘娘”,心中一怔,当即稳住了身子,退离了他一些,略微一道谢,“谢谢尉将军出手相救。”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这是属下的职责。”
一句“皇后娘娘”又一次让沐清怔了住,以为刚才他是无心出口,可这会儿他又这么唤她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守门侍卫早已被迟慰的那句称呼吓得面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了沐清面前,“皇后娘娘恕罪啊,奴才不知,刚才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海涵,不要与奴才计较。”
沐清被他跪得面色尴尬,方才她也只是急着才那样说的,不想被正好刚来的迟慰听到,而面前跪地之人又不停的唤作她皇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迟慰上前一步,厉喝道,“你可知就冲着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可诛你九族。”
“慰将军,饶命啊,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娘娘……”他又转向沐清,“皇后娘娘,饶命啊,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狗眼看人低,不知是皇后娘娘要进宫还出言不逊,是奴才的错……”
他不停的扇耳光,一扫刚才的嚣张气焰,原本就浮肿的面孔,被他那么用力的扇后,更加显得臃肿可怕,沐清看着心里直作恶,摆了摆手,淡声道,“好了,你起来吧。”
那人好似得到了什么大赦令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说沐清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后。
沐清窘迫,面色难掩尴尬。
一路经过御花园,沐清才稍稍平息心中的那抹颤动,转眸,望向四处,依然是繁荣似锦的城墙建设,一点也没变,一如她当年居住的摸样。
都说一个王朝就不住永久不衰,可最起码百年的历史还是有的,她只不过在这里停留过短短两年,又怎么会见识到这里的变化呢?
不其然的苦笑一下,深宫院墙,不知葬送多少红颜泪。
走了不多时,已来到皇宫深处,那一处梅花的院子早已香气四溢,目光停留在那高高挂起的梅园牌匾上,脚步顿住。
这儿……一点也没改变。心中怅然若失,原以为她走了,他就会将此地禁封,却不想,他还留在,而且看着院子里的落叶都被清理过,想必是时常有人来打扫吧。
沐清抬脚,正要朝里走去时,却听得身旁迟慰有意提醒道,“娘娘,这边请。”
他一弯身,手指向另一处道路,那是通向御书房个的路径。
沐清轻笑下,“早在三年前,你们的皇后娘娘就随着那一场战争消失了,而那门卫也不在,你不必再唤我娘娘。”
“在卑职的心中,您永远是虞国的皇后,臣民的仁慈皇后,若不是当年你誓死逼迫皇上议和,如今的这虞国帝都早就成为一片废墟,其实我们都知道,皇上是个宁死不屈的刚直人,就算战败也容不得退缩,倒是皇后娘娘你,懂的进退取舍。还百姓们一个安居乐业。”
他眉宇间一片崇拜,不卑不亢的说着,每当提及此事,他都庆幸当初没有拦着她进朝,若不然,他会终身抱憾而终的。
“慰将军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哪能平和这天下呢,若是三国议和,可又有谁知道今后不会再发生政变呢?”她仍旧在笑,眉宇间却是一派轻嘲,“自古人心变化莫测,更别说那站在顶峰之人了。”
“娘娘,你……”他瞪大瞳眸,似是没想到沐清会这么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沐清转过眸,又笑了下,“慰将军还是叫我沐姑娘吧,若是不改口,我怕宫里那是宫女太监认得我以为是诈尸呢。”
他似是迟疑了下,终是点点头。
沐清本就很少与陌生人说话,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觉得他跟一般人不一样吧。
一路上与他说说笑笑,再抬眸,已经来到了御书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