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不也是无故离开家,一去就是好几年,你以为,爹娘不为你担心,他们整日站在门口,期盼着你能归来,每一个长得与你相似的女子都会被他们误认为是你,可失望的次数多了,他们就变得无所期盼,洛儿,归根究底,你与我一样,只顾着追求自己想要的,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沐清眼眶湿润,心中如被人堵塞了一块石头,难受异常,唇角颤抖,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满头花白,腿脚不稳的二老,站在院中张望,她的心如被针扎,痛得几乎麻木。
爹,娘……
是女儿令你们受苦了。
是她忽略了父母对儿女的期盼,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来又离开,给了他们心灵的希望,到头来却是更大的失望。
沐清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私,在外面受委屈了就想着回家寻求慰藉,而爹娘永远都是对她倍加关怀,每一次的嘘寒问暖,可曾令她心中不安过。
泪水,迷糊了视线,唰唰滴落。
沐清缓缓蹲下身子,捂面痛哭。
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洛青岚,与这里的人和事有着生疏,却不想她终究是太过自私,只有在受伤落魄之时才会想到那苦苦等候在庭院中的父母。
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她只是漠然忽视,如那被她隐藏在心底的内疚与自责,她亦是不去想,全当不在乎,可如今被人这么硬生生的提了出来,那些潜藏的愧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心中酸涩一片,沐清蹲在地上,瘦弱的身影颤抖着,无助着。
洛天成有些讶然,不曾想到她会如此自责,心中升起一股懊悔,英俊的面容缓和下来,他欲伸手去扶她,却不想沐清一个拂手,怒吼,“别碰我!”
他一怔,手臂僵硬在半空中,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深深凝视着她。
半响,才又微微叹息一声,“洛儿,我……我只是说的一时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擅长安慰于人,就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知该如何劝慰。
沐清抬起泪眸,凄凉一笑,“你说的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之人,当初硬是要离家出走,弄得满身伤痕累累,又往回跑,寻求家人的慰藉,我不该的,不该令爹娘整日里为我担心忧愁……”
“洛儿,你别这样!”
“我不是你的洛儿。”她猛然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异常,一字一句,声音清晰有力,“我不是洛青岚,我也不知怎么就穿越到这里来,还附在了你妹妹洛青岚的身上,更加可悲的是,被慕容林误认为是杀死他心上人的凶手,惨遭他凌辱,还痛失了个孩子。”
她目光轻缓而空洞,泪眼汪汪,直到如今她还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到这里来,或许她还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里的那个活泼开朗的沐清,有霍林的爱,有自己追求的梦想……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可是……沐清抬眸,与他对望,苦笑,没有如果,即使她不是洛青岚又怎样,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见她笑的如此凄凉,他的心亦如刀绞,俯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触在她肩头,低低细语,“不管你是不是洛儿,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怀中之人为之一振,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们在做什么?”
院外传来一阵沉声,沐清本能的推开面前之人,抬手擦拭眼泪,才看见老夫人急步走来,面露惊恐之色,唇角微颤,“你……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沐清心中一怔,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得洛天成连忙上前道,“娘亲,刚才爹爹突然病倒,洛儿为此伤心难过,方才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孩儿在安慰她而已。”
老夫人一听,面色大变,“什么,你爹怎么了?”
话说时,人已经从他们之中穿过,急忙朝屋里走去。身后,沐清扫一眼洛天成,似是有些责怪,却也无能无力,本不想让娘亲知道爹爹的病,可刚才情况紧要,若洛天成不这样说,只怕娘亲会对他们生疑。
“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安慰安慰娘亲,免得她伤心劳肺。”
屋内,当看到躺在床上之人,老夫人泪如雨下,连忙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么好好的病倒了?”
丫鬟个个底下了脑袋,面面相觑,不敢抬眸回答。谁都知道洛尚书是被二公子气的,可平时二公子为人谦和温柔,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无不对他暗自倾心,如今老夫人质问,大家当然都袒护心中那人了。
见她们都低着头不回答,洛老夫人气的面色发青,“快说,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一声俊朗的嗓音由外传来,此刻,洛天成已经来至了屋内,面色缓和,口气平淡,“娘亲,是我把爹气得病倒,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啪——”
屋内一片讶然,丫鬟们都睁大眼睛看着洛老夫人收回的手臂,刚才那一掌,打的有力而清晰,她们甚至能感觉到老夫人是有多么的用力。顿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二公子的面色。
“娘,你消消气,我相信二哥不是故意的。”
“哼,这逆子是想把我跟你爹活活气死才甘心。”
一向温和善良的老夫人会发这么大活,确实被气着了,“这个逆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洛天成捂住脸,至始至终都不觉得有所愧疚,沐清拉着老夫人给她倒了被水,谄笑着,“娘亲,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得。”言毕,朝洛天成使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
洛天成最后看她一眼,面带不舍的离去。
沐清安抚了半天才让娘亲心中的怒气稍稍平和,回到房中已是傍晚,见麟儿仍旧嬉笑着从管家怀里蹿下来跑到她面前,稚嫩的嗓音奶声奶气,“娘亲,抱抱。”
沐清展开双臂,眉宇间始终带着一抹忧愁。
不知爹爹这一病到何时才能够转好,如今二哥也不在家,娘亲整日以泪洗面,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做不了。
洛尚书这一卧便是半个月,大夫说,本该躺着个把星期便可下床,可娘亲怕爹爹身子骨好不清,硬是让他睡了半个月。
清晨,皇宫传来消息,因洛尚书二公子自告奋勇要求带兵讨伐边疆,皇上特许点兵与他,这个月下旬便可起兵出发。
洛尚书刚刚好转的脸色又苍白如纸,客厅,洛老夫人望着案桌上的圣旨垂泪轻叹,“老爷,你说这怎么办,难道真的让成儿去边疆带兵打仗吗?他自小是任性了些,可这带兵打仗之事,他根本就不懂,若是他去了,定会有去无回。”
虽说那日狠狠扇了他一把掌,可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母女与子女间没有隔夜的仇,听说他要被派去镇守边疆,老夫人一时慌张了起来。
“这是他自找的,就算去送死也怨不得人。”洛尚书虽嘴上如此说,可心中仍旧担忧。
“老爷,事到如今,气归气,他总归是我们儿子啊,你快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圣旨都已经颁发了,自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说话之人是当今圣上,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急的直跺脚,洛尚书亦是满面哀愁。
“难道真的要让成儿带兵打仗吗?”
只要一想到那战场上,烽烟四起,战火连天,老夫人面色就一阵惨白。都说战争无情,不知剥夺了多少人的性命,她不是什么伟大英雄,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在乎自己儿子性命的母亲,所以,让她眼睁睁的见自己儿子上阵杀敌,她是怎么样也不愿意的。
夜晚,微寒。
沐清独立窗前,阵阵夜风袭来,吹散肩头发丝,随风飘舞。
脑海中一直是白日里与洛天成的对话,心中怅然一片,二哥要被派去镇守边疆,而爹娘又极力的反对,仍是怎么也不愿他去带兵打仗,可如今圣旨已颁发,纵然爹娘再怎么不同意也无可奈何。
忽然想起那日临走时皇普明笑的肆意的眼神,与那句她似懂非懂的话。
相信很快我们又会见面。
心中猛然一怔,如水的眸子微微眯起,原来,他这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看着她如小鹿般在他设下的圈套中一点点陷入。
心,冰凉如水。
她是该怨还是该恨呢?二哥执意要去带兵上阵,无论爹娘怎么劝阻都没用,而皇普明正好遂了他的意。
明知二哥不会打仗,他还如此……
如今爹娘已步入老年,再也经不起儿女不在承欢膝下的冷清,她亦断然不肯再让爹娘成天为二哥提心吊胆,细致的眉宇深深拧起。
本以为三年前那一战会就此结束宫中生活,可三年后,仅是羽王有心起兵造反,就弄得朝纲动荡,人心惶惶。
嘴角勾起嘲笑,不论她怎么想逃都逃不开这宫廷纷争。
第二日,阳光普照,万物春荣。尚书府被一片暖意笼罩。大厅中,洛老夫人满面哀愁,眉宇拧得紧紧的,不可思议的望着跪地垂眸的女子,“你说什么?”
沐清抬眸,不卑不亢的将方才的话又重述了一遍,“娘亲,请允许女儿进宫劝说皇上收回让二哥带兵讨伐的成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