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你跟我来。”
何廉神色严肃的转身，默默绕过所居的小湖。绮罗跟着他，爬过湖后的一座小山。
山不算高，不过翻过去的时候，何廉已经喘的面色绯红，他不要绮罗搀扶，坚决的指指前方，原来在这座小山的背后，有一竖绝壁，直耸入云，高不可测。
“你要我带你上去？”绮罗仰头看去，望不见绝壁的顶，目及之处就是云层，虽然稀薄，却无法望穿。云层后灰蒙蒙的，这座峭壁仿佛一只沉睡的怪兽，岩壁上的青苔就是怪兽身上的伤疤，看着斑斑驳驳，触目惊心。有藤蔓自上垂下，看着还算结实。
她转首看到何廉轻轻颔首，眼中是不可回绝的坚决。
“好吧。”绮罗扯下一节藤蔓的尾，把何廉和自己拴在一起，身体一飘，向上跃去。
山壁上有突出的石头，绮罗就借力往上爬。就算是熟知她伸手的何廉，也惊叹那种飞一般的灵活。没过多久，就来到一片平滑的壁面，无处可以落脚。绮罗腰身一扭，身体旋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弯度，凌空一蹬，双足吊上丈远的一棵嵌在石缝里的树。然后用力荡上树去，再在往上走。
她已经竭尽全力的快，但就算如此也用了进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来到峭壁的顶端。那里孤寂一片，除了不大的几块岩石，无路可下，无处可去。满眼都是四面群山，皑皑白云在脚下汇聚，远处是漫漫雪峰，四周是万丈悬崖。
只是没想到，在南国也能见到无法融化的雪。
绮罗解开固定何廉和自己的藤蔓，他脸色苍白，显然有些体力不支，绮罗不由的劝道，“已经到头了，休息一下吧。”
何廉不答，站上块突出的岩石，看着远处的风景，眼中神采肃穆。
绮罗忍不住跟着，立在他身后几尺远的地方，顺着他的目光眺望。然而看到周围的风景，她却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一刻人已成仙，立在万千红尘之上，四周白云不过是一条仙路，只需她踏出去，便能腾云驾雾，飞过天际的雪山去。
她似乎有些明白皇位于男子而言的诱惑，站在万人之上的感觉应该是和此刻一样的，因而才会吸引那么多人不顾一切的追寻。
“你……”有许多话涌出来，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想让你看看这里的风景。”何廉淡淡的开口，“看看明扬的心有多大。”
她想说，他的心有多大，她从来都知晓。可是，她的心有多大，他又知道吗？
绮罗脸上浮现自嘲的笑，不由的摇头，“男人的心确实很大，有天下，有社稷，有权利，有名利，相比而言，女人的心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从过往到现在，他要成帝王，我要活下去，我们任何一个能存于世上，手里都不干净。”
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仿佛是在看一件极其厌恶的东西，细眉紧拧，目光冰冷，十指颤抖，拳不由的紧紧握起。
“也许我回头，将来的有一天，他功成名就，能许我逍遥自在，可复我王家声名。但我不愿意同他站在这个巅峰，脚下堆满了白骨，写满了阴谋，满眼尔虞我诈，伤心绝地。我也不愿意亲眼看着他为了我，伤无数女人的心。他如今的王妃连柔，亦是一个好女子，将来随着他开疆扩土，收复新地，他要娶多少女人，成多少好事，留多少后宫怨气！难道你希望我成为其中之一？”
何廉闻言，猛地回头，那双出尘的眼睛充满了心疼的凝望着她。
绮罗的身体在风中摇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她一字一句的道，“何廉，他的心能容下我，我却已容不下他！这就是原因！”
除夕之夜，明扬王身在灵山，王妃连柔独自守着王府。因着之前王爷就以勤俭之名罢了惯例的宫宴，也严禁一干朝臣们的家宴过分奢华。连柔便也没准备王府的宴席，从省出的钱银中支出一部分，包了红包给府里的仆众，准了那些有家人的回家过年。
王府中的人一下少了许多，异常冷清，连柔命人关闭大门，打算早早歇下。然刚换下外衣，正要坐到镜前卸妆，侍女却突然通报王爷已到春牁，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连柔连忙起身，一面由人披上衣服，一面吩咐道，“叫厨房准备吃食，另外把厅堂里的碳炉烧旺些。”
侍女应声离去，连柔也很快重新整装妥当出了房间，才到厅堂，远远看见明扬王将马交给侍卫，举步进屋。
连柔上前帮他解下披风，道，“王爷快到炭炉边暖暖，外面雪这么大，小心落了寒气。”
明扬王在披风下是件单衣，他有武功护身，一年四季都不觉得有什么区别。此刻他一脸疲倦，也不愿意多言，顺着连柔的意思坐到炭炉边，伸手接过侍女送来的香茗，低头吹去雾气。
下人排开桌子，布上热酒和点心，一切井然有序，悄无声息。
连柔轻声道，“不知道王爷吃了没有，要不要用一些。臣妾还暖了些酒。”
明扬王对上连柔期盼的眼睛，将茶杯放下，移步到桌边，看了下点心的花色道，“再传些别他上来吧。”
连柔转首低声吩咐下人做些什么菜品，末了对里屋使了个眼色，道，“叫两个人出来伺候，其他人先下去吧。”
她也习惯了明扬王的沉默，夫妻两人无声的吃着，连柔眼手不停，一直关注着明扬的杯子空了没，他又吃了什么点心，心里明白，那些没动的下次就绝迹不要再上了。
不多时，两名女子端着新菜上来。一个穿轻纱质地的粉色长裙，明眸皓齿，雪白的双臂在袖子中若隐若现，一个穿嫩绿色的缎衣，做的也不厚实，倒像春装似的，有种说不出的清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绿枝间的蝴蝶，扑闪，扑闪。两人的打扮不似普通丫鬟，但要细说，亦算不上越界，虽然衣衫明丽，到底全是素雅的，头上也没带首饰，长长的黑发，衬得整个人更加青春可人。
明扬望了两人一样，问道，“这两个似乎是生面孔，本王倒没听王妃说起府里缺人手。”
连柔笑颜嫣然，“其实算不上新人，不过一直养在偏院。王爷又忙，所以没见过罢了。”说话间观察着明扬王的脸色，见他没有异样，又试探着问道，“王爷觉得这两名女子如何？”
“没有如何。”明扬的眼睛未再落到那两人身上，只是不着痕迹的把手里夹着的那筷菜往旁边推了推，道，“王妃有话不如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