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慕容瑾心中一惊,抬眼和来人四目相对。对面,着一袭银色织锦长袍的华贵男子,正徐步跨入室内。温润的笑容中隐隐夹杂着一抹威慑之意。心念一转,慕容瑾便已明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晋王此番前来的用意。
彼此对视片刻,不等晋王发话,慕容瑾便已笑着开口:“我可以和王爷单独谈谈吗?”
“慕容公子难道不想救出薛姑娘吗?”不过寥寥数语,晋王便知坐于对面的慕容瑾绝非易与之辈,索性开门见山道。
“王爷已经赦免了姚丞相之罪,如今,又成全了在下与姚小姐的百年之好。若是慕容瑾此番再做出朝三暮四之举,岂非辜负了心儿,也负了王爷的一番美意?”兜转几个回合之后,晋王还是道出了收留他和心儿母子,以及笼络姚丞相的真正目的。慕容瑾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笑道。
“但据本王所知,薛姑娘虽被秦王所逼,囚在了秦王府。私下里却也从未放弃过打探慕容公子的消息。若非当初秦王为逼她交出传国玉玺,编造出了慕容公子的死讯,想来薛姑娘也不会心灰意冷至此……”
慕容瑾醉酒的因由,晋王早就冷眼旁观着,暗自从姚玥心那打探得一清二楚。再加上晋王妃从李夫人那探得的消息,他自然猜出了来龙去脉。如今,若想得到玉玺,便唯有从慕容瑾身上着手了。
“至于过往的一切,慕容瑾早已放下了。如今,只想好好的善待心儿母子,王爷若想要从慕容瑾这探得传国玉玺的消息,只怕是打错了主意。”慕容瑾站起身来,不想再和秦王多费口舌,冷笑着伸出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是非曲直,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或者,就算一切真如晋王所说的那样,又能如何?薛丫头当真能接受和容忍心儿母子的存在吗,他又能放得下心儿母子不管吗?之前,不过是凭着亲眼所见的一幕,他便心灰意冷,一口咬定薛丫头定是忘了他。如今想来,就算他们彼此都是被逼的,又能如何?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奉劝慕容少侠看在心儿母子的份上,认真的考虑下本王的提议。”晋王也徐徐站起身来,脸上却已有了怒容。
“王爷将慕容瑾一家囚禁在晋王府,无非是为了传国玉玺。只要玉玺一天不到手,慕容瑾自信,王爷不会动心儿母子分毫的。”不想,慕容瑾脸上的笑容也转瞬即逝,亦冷冷针锋相对道。如今,他要把别人欠他的,都一点点要回来!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拿你的命,逼薛素湮交出传国玉玺!”晋王一记重拳垂下,面前的木桌早已四分五裂,不过一瞬,屋内便撒了一地的碗碟碎片和茶水。
“以王爷之英明,必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因为,传国玉玺根本就不在薛素湮身上!”慕容瑾仍是无动于衷,冷冷看着对面男子一脸铁青的怒容,却是毫不隐晦道。既然他决定了要重新夺回一切,也放下过往的一切。自然,也不能再让薛丫头跟着受到牵连,一切就从此都由他来承担吧!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在听到这样一句不亚于晴天霹雳的话后,晋王的神色瞬间变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怒视着对面的慕容瑾许久。
屋内,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暗自握紧的双拳中,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恰在此时,屋外,有一太监恭恭敬敬的声音传来,“启禀王爷,薛素湮求见!”
听得此语,屋内,刚刚还一脸杀气的两人,神色都蓦地变了。
“就她一人吗?”晋王看了一眼对面,一脸的紧张震惊之色赫然在目,再也无可掩饰的慕容瑾,转身走至门边问道。
“回禀王爷,属下等仔细的在附近查过了,没有任何人暗中跟随。就她一人,正在门外候着!”那太监仍是低着头,拉长嗓音小心翼翼道。晋王转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屋内的慕容瑾,一脚踏出门槛,口中道:“宣!”
屋内,刚刚还是一脸镇定自若的慕容瑾,此刻,整个身子却已完全坍倒下来,跌坐在地。薛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当真是为了我而来吗?
目送着晋王等人的离去,客房内,慕容瑾仍呆坐在地,尚未回过神来,就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王爷让小人来请慕容公子前去后花园与故人一叙。”
“故人?”听得这话,慕容瑾早已从地上坐起,一个健步跨至门口,推开房门,望着门外仍恭敬而立才小厮,眼中满是期待。
“此刻,薛姑娘正在御花园的紫竹轩等候慕容公子!”那小厮仍是恭敬的低头道,王爷嘱咐的一点没错,听得“薛姑娘”二字,慕容公子的神色果然大变。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侠早已按捺不住,听完这话,便快步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那小厮不动声色的躬身退下,径直走向走廊的另一头,姚玥心所在的客房,轻叩房门。
绕过几座假山,径直穿过面前的荷花池上的拱桥,对面,紫竹轩内,一袭白衣的窈窕身影已是触目可及。慕容瑾的整个人却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后,蓦地停在了原地。尽管此刻,他心中有太多的话语想要倾诉,也有太多的疑虑想要开口;可是,当几个月来,魂牵梦绕的那一刻真的出现时,他却迟疑了。
如今的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他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慕容瑾!”
“薛丫头!”
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在亭中石凳上坐了片刻的薛素湮,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转身的刹那,终于再次看到了日夜思念中的熟悉容颜,彼此眼中却也在那一刻,噙满了泪水。只是谁也没有上前一步,就这么呆立在原地,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我以为……”待那白衣少年的身影终于走近,凉亭内,薛素湮的话到嘴边,犹豫再三,却还是咽了下去。
“慕容瑾,能再见到你,此生我已然无憾了。”说完这番话,梨花带雨的素颜上,已换上了欣慰的笑颜。恍若悬挂于雨后晴空的彩虹,却更像是午夜骤然怒放的昙花,纵然绝美无比,却是转瞬即逝。
“薛丫头,这些天来,委屈你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曾在睡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笑靥。慕容瑾再也忍不住,一把上前紧紧拉过薛素湮的双手,到最后,话到嘴边的却只是这一句自责之语。看着眼前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的熟悉容颜,他心中这一刻有的,却只剩下疼惜和自责。
之前,曾幻想过无数次的,久别重逢的画面,却只在这一刻凝滞。彼此之间再无言语,也再不需要解释。之前有过的种种疑虑,抑或是听到的所有流言,只在对上白衣少女熟悉的双眸的这一刻,都已烟消云散了。原来,他们彼此都从未改变过啊!
“慕容瑾!”薛素湮却再也忍不住,扑到慕容瑾怀中,泪流不止。
早在这之前,她便料想过,再次相见,他会开口的说出的一切可能话语。甚至想过,他会当面质问她为何不去探听他的消息,而要留在秦王府,一再的相助秦王。却唯独没有想到,最后,他开口道出的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疼惜之语。
再次依偎在男子久别的温暖怀抱中,薛素湮只觉得自己之前所承受的一切,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如今,她已不想多做任何解释,因为,她相信,慕容瑾也已不再需要她的任何解释了。
凉亭外,不远处,躲在假山的石壁后,呆呆的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一男一女,姚玥心原本沉鱼落雁的容颜上,此刻却已是泪如雨注,凄楚动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做了什么,在你心里,我始终比不过她?慕容哥哥,你当真,从来都不曾爱过我一丝一毫吗?
姚玥心擦了一把脸上再度溢出的泪水,整个人却已瘫坐在地,无语凝噎。再看下去,只会让自己徒增伤感。挣扎着扶过面前的石壁,一袭粉色衣衫的少女刚要起身离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在了原地。
“慕容瑾,如今,看到你和心儿幸福的在一起,我已然安心了。”薛素湮最后看了一眼,刚刚喝下她递过的那杯酒,此刻仍昏倒在桌边的慕容瑾。纵然心中万分不舍,仍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此刻,她已在晋王府呆了大半日了,也是该回去了。而之前,她之所以能够出府与慕容瑾相见,唯一的条件,便是助秦王拿到传国玉玺。
“慕容瑾,对不起!”摸了摸袖中,刚刚从慕容瑾怀中取出的,还带着男子体温的锦盒,薛素湮在心中默念道。
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少女悄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凉亭内,刚刚还在和薛素湮谈笑甚欢的慕容瑾,此刻却已昏睡不醒。假山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姚钥心刚想要上前阻拦薛素湮,心念一转,却仍是呆在了原地。
慕容哥哥,这样的女子,当真值得你为她如此奋不顾身吗?就算是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再一味的忍让下去,更不会让她从此再伤害到你一分一毫!只是片刻,原本柔弱无比的少女,此刻仍含着泪水的凄楚眼眸中,却蓦地多了一份狠毒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