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在心里苦笑,但凡女人,又有几个能逃脱了那位沈家大少的魔力?的确,我从来就不敢把他放在眼里,因为眼睛会泄漏秘密。我只把他稳稳的安放在了我的心里,不管世事如何沧海桑田,我都舍不得把他从我的心里清除出去。而女儿家这些千回百转的小心思,沈奕雄又如何会懂?
碧朱说:“小四,你到底在自豪什么,人家没把大少放在眼里又怎么样,你不一样没有机会吗?你没听见人家说嘛,不爱你……。”
“二嫂。”沈奕雄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情场浪子的样子说:“只要她的心没有所属,我就有……。”
一句话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惊叫。
幽幽阁门规一向森严,尤其像这种大声喧哗,更是严令禁止的。可此刻,就连大厅前面的佣人都跟失控了一样,居然集体尖叫起来。
众人疑惑,立刻从餐桌上站起来,来到了屋檐下的台阶上。
还真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情,不知从何处窜进来一条凶猛而又高大的猎犬,居然把安医生扑倒在地上,牢牢地咬住了他的右腿。
安医生一边嘶声尖叫,一边用力挣扎着试图挣脱那狼狗的钳制。可这个举动,却激的那狼狗兽性大发,叼起他的腿,竟把他整个人拖起来像麻袋一样甩来甩去了。
因为裤子被撕裂,安医生脚踝处便突兀而又醒目地出现在了一块凹陷进去的伤疤,怪不得那安医生走起路来有些怪异呢,原来那脚踝受过伤呀?
我呆呆地盯着那只凶猛残暴的巨型猎犬,却陡然间红了眼圈。
是阿布!
它居然是阿布,它居然是那只靠鸡尾酒苟延残喘的阿布!
它居然是那只在沈奕可危难之际从天而降的阿布!
它居然是那只在一起时常常和我兵戈相向,而分开了却又在我的回忆里恣意撒欢的阿布!
阿布呀阿布,你怎么能跑到这儿来了?如履薄冰的大活人在这里都尚且会小命不保,更何况你还是一只出口伤人的犬类呢?
等等,这个场景,为什么会有一种情景再现的感觉呢?去年八月,我和沈奕可遇袭的那天晚上,阿布不就像猎豹一样,狠狠地扑向了那个主谋公鸦嗓子了吗?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叼住他的脚踝,还狠狠地扯下了一块皮肉。
难道这安医生,和那公鸦嗓子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可不象呀,我记得很清楚,那公鸦嗓子的嗓门跟年久失修的门轴一样,声音又粗哑又浑厚。可安医生的声音,却和沈奕可的一样,略带了几分流水一样的清润和斯文。
可是,若这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必然联系,阿布为什么会发狂一样的只攻击他一个人呢?而那安医生,为什么脚踝处刚好还有一块伤疤呢?
此时,早就有几个保镖拿着腕口粗的木棍围上来了。可阿布丝毫不惧,竟越发的凶悍勇猛起来。只听“哧啦”一声,安医生腿上的皮肉就被它生生咬下了一块。 安医生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所有人都尖叫着开始抱头鼠窜了。刹那之间,杯盘狼藉,桌椅倒地,整个场景跟灾难片一样凌乱不堪了。
我焦急地看向了沈奕可,他平常不是最疼爱阿布的吗?怎么此刻却沉默着不发一言了?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沈奕可明明就站在旁边,可阿布却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只用那种血红的,令人发憷的眼神,牢牢地盯住了站在旁边观望的主母。且眼神还越瞪越大,越瞪越圆。
突然,它屈起前肢,猛然越过那几个保镖,对着主母就凶狠狠地扑了过去。这一切迅如风,疾如电,饶是最靠近主母身边的沈总和沈奕雄,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主母已经被阿布拖到廊檐下,疯狂地撕咬起来。而千姑姑,千幽夫人,和沈奕纱等一帮女流之辈,因为惊吓过度,差点就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了。碧朱的胆量虽然过人一些,但也仅限于让自己维持站姿,而不至于摔倒而已。而沈总和沈氏兄弟虽然急火攻心,但也面对着一只狂性大发,形同饿狼一样的疯狗,却也不敢只身上前,只是咆哮着让那些畏畏缩缩的保镖赶紧救人。
场面更加混乱了,大家如同没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跑乱撞。而那几个被阿布越过头顶的保镖,虽然收到了主子的指令,但腿脚哆嗦着,却迟迟都不敢贸然上前了。人类就是这样,可以心狠手辣地围攻同类生物,却独独不敢招惹兽性大发的烈性狂犬。
沈总再也顾不得平素的威严稳重了,对着那些保镖大声嘶吼着:“快,你们快上呀。再不赶紧把那只疯狗当场打死,老子要你们的命。”
那些保镖一看沈总下达死命令了,不敢再退缩,举着木棍就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而阿布只顾着撕咬沈奕英,竟对身后的危险丝毫不管不顾。眼看着它就要命丧当场了,沈奕可却突然走了出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对那些保镖说:“我来吧。”
说着,猛地跳过去,双手紧搂住阿布的身躯,然后手起,刀落,阿布骁勇威猛的身姿便慢慢地委顿了下去。
看着阿布胸前突然涌出了大量鲜血的时候,看着它那双凶猛的眼睛慢慢迷离的时候,看着它高大的身躯瞬间坍塌成一堆皮毛的时候……,我差点就尖叫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亲手杀死阿布的,居然是沈奕可?他为了阿布,曾是那样的泫然欲泣,曾是那样的心急如焚,曾是那样的呵护备至……,
可如今,他居然亲手杀死了它?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看巨型狂犬死去了,立刻恢复了之前的井然有序。安医生,主母都被紧急送去了医疗所,碧朱也忙不迭地跟了过去。至于那早已经瘫软成一堆的千幽夫人,也被抬回偏厅休息去了。
而佣人们,便开始清理狼藉一片的战场了。只有沈奕可,木然地站在阿布的身边,一边又一边地,机械而又呆滞地擦拭着那把沾染了鲜血的匕首。
沈总关切地问:“奕可,你没受伤吧?”
沈奕可没有理他。
沈总以为他还深陷在刚才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也不以为忤,只是转身对沈奕雄说:“奕雄,仔细调查一下,查到是谁恶犬进来的?必须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乔姨却突然从大厅外面走了进来,虽只是一介山野村妇,但她那大摇大摆,睥睨一切的神态,却跟那威风八面的主母都有的一拼。
她刚走到回廊下面,便看到了死去的阿布,当下便生气地嚷了起来:“是谁杀死了我的狗?是谁?”
而更让我狐疑的是,即便是她这么粗鲁无理,大呼小叫,那沈总却对她莫可奈何,得知狗是她的,虽然愤怒但语气却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和霸道。“乔远,你知不知道,这条疯狗差点把奕英和安医生给咬死,你……你竟然带一条疯狗来幽幽阁,简直太过分了。”
乔姨满脸的不可思议,粗着嗓门说:“疯狗?怎么可能?我这条狗性情温顺的很……。”
“被它咬伤的安医生和主母都送进医疗所了,难道我还会冤枉它不成?”沈总打断她的话,怒声说:“乔远,难道你不需要给众人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带一条疯狗进入幽幽阁吗?”
乔姨理直气壮地说:“听说阿可回来了,我就想来幽幽阁看看他,而这条狗,便跟着我来到了这里。我刚才不过是去后院转了一圈而已,没想到它就突然发狂被你们生生打死了。唉,我可怜的狗呀……。”
“乔远,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人都被它咬成重伤了,可你不关心人,却还在这儿鬼哭狼嚎地心疼那畜生?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主次颠倒,疯疯癫癫呀……?”
“姐夫,我向你保证,除非遇到了特别刺激它的气味,否则,我这条狗绝不可能突然发狂的……”
“够了,乔远,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伤者没事,否则,打死这条狗事小,我一定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的……。”
乔姨挺起胸脯,毫不示弱地说:“随便,我倒想看一看,你是怎么处罚我的?我姐姐在天之灵,也会瞪大眼睛瞧清楚的……。”
我不知道乔姨口中的姐姐有什么威力,但沈总听到这个称谓后,顿时无计可施。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有持无恐的乔姨,转身就离开了幽幽阁,沈奕纱和沈奕雄也都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离开了。
沈奕可兀自站在早已经死去的阿布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把那把已经锃亮如雪的匕首。神情虽一如既往般波澜不惊,但那双沾染了鲜血的双手,却青筋毕露,指节泛白。那一刻,我心疼如搅,真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坚强的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竟逼着他亲手结束了阿布的性命?但我却知道,此刻,在他这层平静的皮囊下面,一定躲藏着一个几欲崩溃的无助小孩。
我从来看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今日,阿布死了,乔姨又出现了,这种种不同寻常都在提醒我,沈奕可一定在部署一些不为人知的,迂回曲折的战术,而首当其冲的阿布,便成了这场战术的引子。
那场家宴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阿布死了,被阿布攻击的安医生和沈奕英,却被送到美国深入治疗去了。最惨的就是主母,因惊吓过度,居然连续病了一个多月。
我就说嘛,这家人就跟受了诅咒一样,根本就不能一起吃饭,否则,轻则鸡飞狗跳,重则地震海啸。只是可怜阿布了,就那样白白地成为了自己主人刀下的冤魂。
我知道这么说,大多数都会骂我冷血,不去同情那两个深受重伤的人,反而为一只发狂的畜生喊屈叫冤。但是,我就是坚定不移地认为,阿布是无辜的。我了解它,它虽然凶猛,狡黠,但却具备人一样的灵性和仁义。若不然,它不会单枪匹马地去勇救主人,也不会在我负气准备离开的时候,用毛茸茸的身躯拦住我的去路。
而且,我敢肯定,脚踝有伤的安医生和那被莫名撕咬的沈家主母,绝对和沈奕可上次的遇袭案脱不了关系。
另一方面,虽然我言而无信地拒绝了刘小月,致使她的完美计划瞬间落空,但她却没有像我之前担忧的那样,寻死觅活,自暴自弃。
只是从那以后,对我的态度粗暴了很多,郁闷难解之时,甚至会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什么冷血动物呀,不守信用呀,假装清高呀……,都时不时往我的身上招呼一遍。但这与我而言,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只要她不再用性命苦苦相逼,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做她发泄情绪的垃圾筒。
为了不让她遭受刺激,我甚至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欧阳玉儿和肖红玉,唯恐一不小心刺激到她,又莫名地招来一阵狂飙怒骂。
偏偏肖红玉毫不知趣,仗着有孕肚护体,竟然把千姑姑的禁令都丢在了脑后,时不时就公然地来我们的阁楼串门。言谈之中,虽刻意地避开了怀孕生子之类的敏感话题,但那双手,却总是下意识般抚摸着自己尚未鼓起的肚皮。殊不知,这种低调的幸福却比那种大张旗鼓的炫耀,更具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杀伤力。
每次她刚一离开,刘小月就跟疯了似的,摔桌子,砸凳子,把客厅里摧残的跟灾祸现场似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当然,我也无可幸免,每次都会附带着被她狂骂一顿。
唉,都是怀孕惹的祸呀,我甚至有点怀疑刚进古宅的那段时间了,虽然过的也不尽如人意,但比起现在的水深火热,终究还是好的太多了。
有一天中午,趁着刘小月午休的时候,我一个人郁闷难解,便走出阁楼,在空旷的甬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等我停下脚步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来到了后山的山坡之下。
我抬头望着那条通向后山的小道,心里顿时酸楚无比。虽然我刻意地在压抑,不让思念像这春天里的杂草似的到处疯长,但是,潜意识还是驱使我来到了这个沈奕可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我想他,疯狂地想他,想他身上的独特味道,想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想他的怀抱,想他的亲吻……。
原来,思念一个人,竟似欲罢不能的毒瘾,一旦发作,便是万蚁噬心,如蛆附骨。
恍惚之中,我仿佛又看到他站在那条小路上,劲瘦的体型如刀削般坚毅,但落寞的神情却又如寒冰一样,阴冷却易碎!
我正在痴痴傻傻地思之若狂,却突然听到附近的山坳处传来了一阵有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不敢迟疑,飞快地闪到一块巨石后面躲藏了起来。
那脚步声走到我躲藏的巨石前面时,我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门极不耐烦地说:“好了,别送了,你回去吧。”
我着实吃了一惊,这声音,竟然是欧阳玉儿的,她一个孕妇,来这人迹罕至的后山做什么?
我忍不住探出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可眼前的一幕,差点把我的天灵盖给震飞了。和她站在一起拉拉扯扯的男人,居然是老崔?!
这两个人,一个如山中鲜花,一个如日薄西山,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居然勾肩搭背的像一对情侣?而老崔那双很不老实的手,居然还时不时地在欧阳玉儿丰腴的臀部上捏上一把。
这该死的老光棍,不是号称不近女色吗?凿凿言辞犹在耳边,可他倒好,竟然色胆包天地把主人的小老婆都给搞到手了?
欧阳玉儿站定,严肃地说:“老崔,前面就是阁楼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快回去吧。”
老崔却一下子抱住了她,喘着粗气说:“美人儿……,当初勾引我的人可是你,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呀?”
欧阳玉儿一把推开他,嗔怒地说:“没用的东西,老娘现在已经怀孕了……,还怎么满足你呀?你乖了……,等我顺利地生下孩子,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老崔哭丧着脸说:“那怎么行呢?我打了一辈子光棍,好不容易尝到了男女滋味,再想像原来那样苦守清规,已经万万不能了。美人儿,我真的……。”
欧阳玉儿俏脸含霜,冷冷地说:“若你再苦苦纠缠,让别人知道了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你老崔的,你觉得,我们俩还能有命活下去吗?”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什么,欧阳玉儿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老崔的?老崔呀老崔,你岂止是色胆包天呀?你简直就是生无可恋了。怪不得这段时间我总找不到他人呢?怪不得见了我要匆匆忙忙地落荒而逃呢?合着都是忙着帮自己的主子耕地播种去了呀。
老崔显然被欧阳玉儿的话吓到了,赶紧从一片野草丛生的沟渠里仓皇逃离了。
望着他那消瘦而又孤寂的背影,我愤恨之余却又不觉泛起了一股酸楚。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略有几分小狡猾的老光棍,漫说是欧阳玉儿那样的大美人主动在先了,即便是前阁那种膀大腰圆,动不动就上来扇人耳光的老娘们前来勾引,估计他都难以把持。
欧阳玉儿鲁莽有余而谨慎不足,犯下这等滔天罪行,难保不露出破绽,怕只怕东窗事发后,可怜的老崔,便会第一个成为替罪羔羊。
我突然又想到了洛英,不知欧阳玉儿如此的胆大妄为?她可否知情?
正想着她,就见她已经匆匆而来了,一见到欧阳玉儿便焦急地埋怨:“玉儿姐,吓死我了,你怀着孕,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呀?”
欧阳玉儿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说:“出来散散心,不行吗?”
洛英低下头,嗫嚅着说:“都说后山很……可怕,我担心玉儿姐……。”
“行了,行了,你就少啰嗦吧。”说着,欧阳玉儿径直向前方走去了。
洛英怔了一下,赶紧追了过去。
我略略松了口气。看情形,洛英应该不知道欧阳玉儿的荒唐行径。否则,我即便是有通天之力,也没办法替她遮掩同谋的罪名了。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欧阳玉儿犯下这么大的过错,恐怕洛英浑身是嘴,也没法洗脱这包庇的罪名了。
但比起洛英,此时我最不放心的,却是老崔。看他的情形,俨然已经是一个坠入情网的毛头小子了。既是毛头小子,还有什么鲁莽和激进的事情做不出来?可大宅戒备森严,眼线遍地,像他这种暗渡陈仓的把戏,到底还能遮掩多久?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在事情败露之前让他逃离古宅。
真他妈晦气,我本来已经被刘小月折磨的都快怀疑人生了,没想到,老崔和欧阳玉儿又联手整出了这一出荒唐闹剧。这下子倒好,别说疏解烦忧了,整个一泰山压顶,连活路都不给我留了。
偏偏肖红玉还要雪上加霜,我刚走到阁楼门前,便看到她又在三个佣人的陪同之下,向这边款款而来。 我大为反感,索性挺立在门口,像尊黑脸门神一样把她拦截在门外。
肖红玉笑眯眯地说:“何西,干嘛呢,这样对待一个孕妇,你觉得合适吗?”
我冷笑,“肖美人,别装了,都是一个窝里放出来的狐狸精,谁不知道谁的道行呀?”
“嫩芽子,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见长呀,我只是来看看小月姐,你至于说话这么难听吗?”
啧啧,这才几天的功夫呀,居然连姐都叫上了,真是够虚伪的。我也懒得给她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肖红玉,你频频来探望我姐,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呀?我姐现在心情不好,可能有些被你蒙蔽,但你别忘了,还有我呢,我决不容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