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失色,刚准备去医疗所找医生,却听到她用尽全身力气,斩钉截铁地说:“小西,你不用去,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阻挡不了我求死的决心。”
虽然百般恨,千般怨,可我终究还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香消玉殒。她是我的小月姐呀,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呆呆地愣了片刻后,我只得违心地说:“姐,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
刘小月死寂一片的双眼,顿时熠熠生辉起来,她指着梳妆台,说:“小西,第二层的抽屉里就有纱布,你拿过来帮我包扎一下。”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边取纱布便问:“流这么多血,不看医生行吗?”
刘小月说:“没事,小伤而已,你要是让她们知道我此时割腕,指不定会怎么惩罚我呢。”
也是,外面连续几天都是锣鼓喧天,喜庆一片,要是她割腕自杀的消息在此时传了出去,千姑姑铁定会以为她在故意地寻晦气,戳霉头,到那时,恐怕不需要她自己动手,立刻就有人把她拖进后山自生自灭去。 好在她的伤口并不深,我用纱布包裹了几层后,那血也就慢慢止住了。看情形,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我有一事不解,那伤口明明离大动脉还有一些距离,怎么就会流出这么多的鲜血呢?
刘小月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走了下来,对着我深深一揖说:“小西,你的大恩大德,小月记住了,他日一旦得势,一定会加倍回报的。”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木然地转身,木然地回到卧室,木然地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三天后,幽幽阁果然如期举办了欢庆家宴,一是祝贺两位美人同怀子嗣,而是祝贺大少又签署了一单大生意,为沈氏集团创造了一大笔可观的收益。
那天,除了千幽夫人外,美人们也都有幸被列入了家宴的名单之中,而沈总,主母,沈氏三兄弟及碧朱,沈奕纱也都悉数出席,整个场面隆重而又温馨,看起来的确很像一场其乐融融的豪门家宴。
可是,我却又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在这座古宅里,所谓的家宴,其实就是一场蒙着面纱的实力角逐,喊打和厮杀。
一度遭受重创的沈总经过近一年的调养,精神状态已经完全恢复了,花白的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浑浊的双眼也精光闪闪的充满了年青人似的活力和朝气。只是,当他面对那个曾把他气的昏死过去的沈家大少时,眼神里便多了几分讨好,客套,甚至忌惮。
我还真是第一次领教这样的父子关系,明明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骨肉,偏偏还夹杂着小心提防,步步试探。事实上,从我见他们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条隐形的障碍。虽然他们极力表现的父慈子孝,但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冷漠和疏远。
而这种情绪,沈奕可表现的尤为明显。
时隔半年之久,我终于再次见到了真正的他,他穿着一件质地高档的白色羊毛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尊贵儒雅。我和他,一个是餐桌上耀眼夺目的豪门大少,一个是站在廊檐下随时待命的小佣人,从廊檐到餐桌的距离,不过短短十几步而已,可与我而言,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样遥远,遥远的都让我觉得,和他曾有的那些亲吻缠绵,根本就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或许刘小月的做法是对的,如果不把自己卑微到泥土里,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得到他的一次注目和回顾?
正在胡思乱想,洛英却捅了一下我的胳膊,悄声说:“何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呀?”
我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自从答应了刘小月的请求后,我身体里面的所有零件都跟集体罢工了似的,忘记了喜怒哀乐,忘记了吃饭睡觉,甚至连最基本的语言能力,都几乎快要丧失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苍白如纸,憔悴不堪,仍然引的洛英在身边啧啧赞叹:“何西,你要不要这么美呀?站在你的身边,我这样的货色都得含愤自杀。”
我知道,洛英并没有刻意的恭维我,未施脂粉,神情落寞的我,在一众浓妆艳抹的美人中间,确实是出水芙蓉,清丽无双,虽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边,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揽尽了所有的风头。
沈奕雄本就对我有几分觊觎,此刻更是痴痴傻傻的犹如一个被人摄走了魂魄的白痴。甚至连沈总叫他敬大哥一杯酒时,都不理不睬,置若罔闻。
沈奕纱急了,照着他的胳膊就狠狠地掐了一下。
沈奕雄一惊,赶紧收回了紧贴在我身上的目光,生气地说:“姐,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很温柔,怎么你还是这么刁蛮呢?你掐的可是我身上的肉,能不能不要这么下死手呀?”
沈奕纱说:“废话,不掐你你能元神归位吗?亲爱的爸爸叫你去给皇太子拍马屁呢,准备好了吗?”
沈总严肃地说:“奕纱,除夕过后,我早已提醒过你们了,谁要是再敢冷嘲热讽地挤兑你大哥,便不准再踏进沈氏的大门。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我说话就是放屁。来人,把这个逆子拖走,给我送回美国去。”
立刻有几个保镖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沈奕纱一看这种阵势,早已经吓得浑身如筛糠了,赶紧藏到主母的身后说:“妈,你快救我。”
主母看了看面如冰霜一样丈夫,便悄悄地向沈奕纱指了指旁边的千幽。
沈奕纱会意,忙不迭地扑到千幽身边,连声说:“大嫂,救命,救命。”、
千幽一向温柔善良,哪里见得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惊吓模样,当下便盈盈站立,面向沈总说:“爸爸,两位美人先后怀孕,本是咱们沈氏的大喜事,也是你老人家的大喜事。咳咳……,何必因为妹妹的心直口快,就……给咱们的喜事蒙上阴影呢?咳咳,……爸爸,幽幽向你讨个人情,饶妹妹一次吧。”
沈总见一番话说下来,千幽的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免有了几分怜惜,当下便瞪着奕纱说:“奕纱,今天念在你大嫂为你求情的份上,我姑且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对你大哥冷嘲热讽,决不轻饶。”
沈奕纱惊魂未定,自然不敢再出言顶撞,当下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沈奕雄为了替姐姐化解尴尬,赶紧满斟了一杯酒,双手举到沈奕可面前说:“大哥,这次能够收购吴氏,你真的辛苦了。”
沈奕可点了点头,举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点。 碰过一次钉子的沈奕英本来还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可碧朱却端起一杯酒,一把拉起他说:“大哥,我们夫妻两个一块敬你一杯,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哦。”
沈奕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微微地一笑说:“碧朱要的面子,我怎敢不给?”说着,一扬脖,便把一杯红酒都喝了下去。
碧朱见状,颇有几分得意地沈奕英说:“老公,看到了吧,大哥呀,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关键还是缺乏沟通,对吗大哥?”
沈奕可挑了挑眉峰说:“也不尽然,像碧朱你这样的大美女,我就很乐意沟通。”
沈奕英眼神微微一暗,但面孔上却仍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谦卑模样。
而公然被调戏的碧朱也没有丝毫腼腆之色,反而豪爽一笑说:“好呀,改天有时间,我带着我老公一块登门造访,还望不会叨扰到大哥大嫂。”
沈总“呵呵”一笑说:“碧朱,你这样做就对了,兄弟之间的感情,都是在频繁的走动中建立起来的。”
碧朱乖巧地说:“放心吧,爸爸,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再打再闹又能够生分到哪儿去?”
主母也笑着说:“那让他们兄弟多走动的任务,我们可就交给碧主你了。”
碧朱爽快地说:“没问题,爸爸,妈,我要是不能胜任,你们就把我剁吧剁吧喂鱼去。”
大家闻言,皆是一阵“哈哈”大笑。
虽然身处镁光灯之下,享受了众人的抬举和奉承,可沈奕可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寂然无波,淡薄如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肖红玉和欧阳玉儿的身上,主母说:“等两位美人生下孩儿后,幽幽的病也许就好了。”
千幽温婉一笑说:“是呀,如此一来,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了。”
主母又说:“幽幽,这一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马虎了,你一定要叮嘱安医生,必须时时待命,一定要确保孩儿健康出世。”
千幽夫人指着不远处的安医生说:“妈妈放心,安医生非常尽心尽力的,但凡两个美人出门来,他必在不远处静静守候呢。” 主母点头说:“如此,也不枉我当年为他举荐一场。”
千幽夫人感叹地说:“是呀,多亏妈妈时时刻刻地惦记着我,若不然,咳咳,我到……哪里找安医生这么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呀?”
主母拍拍她的手,说:“幽幽,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说完,又把目光缓缓地看向了刘小月,姬幻儿,李梅,不无遗憾地说:“这三位美人来了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反应呢?”
千姑姑说:“主母放心,若两年的协议到期她们还是不能受孕,我就会为大少物色新的美人。总之,我们千家肯定会让大少子孙满堂的。”
李梅倒是一贯的镇定自若,可刘小月和姬幻儿,则像承受不住那话语中的压力一样,竟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突然,刘小月离席,走到千幽面前说:“夫人,姑姑,小月没用,为了早日给大少孕育子嗣,我愿意把我的妹妹献给大少。”
众人一愣,皆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各种各样的目光交织而成,跟来势凶猛的洪流一样,差点就把我给淹没了。
沈奕可抬起头,一抹温暖而又炙热的眼神,飞快地从我的身上一掠而过。然后,便如寻常一样,嘴角噙了抹嘲讽的微笑,看着刘小月开腔唱戏。
我本来还想知道,得知我将像祭品一样被摆放到供台之上时,他到底又会有什么样的波澜起伏?可很显然,我错了,人家压根儿就不管不问不在意。
这么一想,我觉得脖子上的那粒小水珠越发的冰凉如水了。
沈奕纱用苛刻的眼光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地说:“这不是三弟当初看上的那个小丫头吗?短短几日不见,竟比之前还要销魂几分呢?”
千姑姑也附和着说:“是呀,我第一眼看这丫头的时候,就觉得妙不可言,夫人,既然刘美人一片诚心,你看要不要定下来……?”
“定什么定?我不同意。”沈奕雄愤然起身,指着刘小月破口大骂:“贱货,你自己犯贱不要脸给别人当小老婆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捎带着何西?清纯如她,怎么容许你这样玷污?”
刘小月委屈地辩解:“不是我逼她,是大少和她,早已经互相倾慕了,而我,只不过是把这件事挑明,给她一个名分而已。”
沈奕雄拍着桌子说:“胡说,你胡说……。”突然又转过身,用一种完全失控的语气对沈总和主母说:“爸,妈,我喜欢何西已经很久了,我求你们做主,让我娶她当古宅光明正大的三夫人吧。”
这句话的威力,根本不亚于从空中投下的一颗*,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炸的七零八落,晕头转向。
堂堂沈氏集团的三少爷居然要娶一个下人为妻,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的确是够劲爆,够惊悚,够讽刺的。
甚至连莫名奇妙地被牵扯到其中的我这个当事人,都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这沈奕雄,要想标新立异,大可去挑选那些同样新潮的新新人类,而我,实在没心思,也没精力陪他玩这样的无聊游戏。家世显赫又怎样,富可敌国又能怎样?若不能两情相悦,那些只能是埋葬自己的豪华坟墓。
沈总和主母的脸上皆是一片铁青,而刚才的笑语晏晏,也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深沉。
主母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咬牙切齿地说:“奕雄,你怎么敢给大少抢女人?你没听刘美人说吗?大少和她,早已经两情相悦了吗?”
碧朱也附和着说:“是呀,三弟,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何必和大哥过不去呢?”
沈奕雄全然不顾那些金玉良言,直接走到沈奕可面前说:“大哥,你的女人都可以成立一个团了,应该不差这一个吧,而我,就只要何西,我真的很喜欢她,真的想娶她为妻,请大哥就让我这一回吧。”
沈奕可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上的水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主母却已经按捺不住了,风度尽失地一拍桌子,大声责骂着:“没用的东西,一个毫无背景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进入我们沈家的大门?你想娶他,除非你老娘我先死了。”
沈奕雄就跟一拼命三郎一样,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管不顾地顶撞起自己的母亲来:“妈,我喜欢的是何西这个人,我管她有没有背景呢?你看我姐,不一样找了个打工仔当男朋友了吗?你不是也默许了吗?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何西在一起。”
主母气的肝胆欲裂,指着沈奕雄的那只手,抖呀抖的跟随时都会气绝身亡似的。
沈总怒极反笑,瞪着主母说:“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奕可小老婆身边的小下人,他竟然当宝贝似的要娶来为妻?可笑,可笑。女儿这样,儿子也是这样,这就是你所谓的相夫教子?这就是你*出来的好孩子?”
沈奕纱一看父母都暴跳如雷了,赶紧扯了扯沈奕雄的衣袖,自作聪明地说:“三弟,不如这样吧,你要是真心喜欢那丫头,就给大哥要过来当个小老婆吧。像她这种身份,当个小老婆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她还想怎样?”
沈奕雄倔强地说:“不,我只想光明正大地娶何西,且只娶她一个,我发誓,此生此时,不管她会不会生育,我一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老婆。”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就跟在红旗底下*起誓似的。
我原本一直就很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的轻狂,更讨厌他们联合起来,频频挤兑沈奕可。可此刻,面对着他那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我为妻的执拗,面对着他的满腔痴情和至情至性,我确实感动了。但是,感动是感动,可它永远也没办法取代感情。我的心里,早已经被沈奕可的影子塞的满满当当,此生此世,已经不可能再挤出哪怕半分的空间来装别的男人了。
沈总冷笑一声说:“大丈夫应该以事业为重,像你这样只顾着儿女情长的窝囊废,根本不配做我沈元一的儿子,你不是要娶那个丫头吗?好,那你现在就带着她离开古宅,我倒要看看,没有沈氏提供的金钱,你拿什么去风花雪月?”
沈奕雄完全豁出去了,他走过来,温柔地牵起我的手,说:“何西,跟我走,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你一生幸福平安的。”
望着眼前这个为了我宁愿放弃一切荣华富贵的大男孩,我难受的直欲落泪,想我何西何德何能?竟有幸得到他如此的倾心爱慕?可惜呀,我却只能拒绝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当众难堪。
我正在组织拒绝的措辞,刘小月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款款而来了。她深深地看着我,说:“小西,是留在古宅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跟着三少浪迹天涯,你可要想好呀?”
沈奕纱也当胸抱拳,好整以暇地说:“是呀,我也想看看,这丫头是选如日中天的大少呢?还是选这个即将被贬为庶民的三少?”
沈奕雄攥紧我的手,急切地说:“何西,我的确不如我大哥那么精明能干,可是,跟着我,你至少不用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了,何西,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也不会负你。”
刘小月慌了,索性拿出了杀手锏。抚摸着自己尚裹着一层纱布的手腕说:“小西呀,你可要慎重考虑呀。”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包括沈奕可,也把那清润如秋月一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定在了我的身上。可仅仅是这样毫不作为的默默注视,就让我突然之间慌了神,乱了心。
我终于还是坚定地挣脱开了沈奕雄的手,也下意识地远离了刘小月一步。然后,我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三少爷,我不能跟你走,因为,我不爱你。”
沈奕雄满腔的热情跟被重锤击成稀巴烂一样,踉踉跄跄地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才在一把凳子上颓然坐下。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心里固然会有几分不忍,但同时,也希望这一刀斩下去,能够让他痛的彻底,断的干净。
我又看向洋洋得意的刘小月,哽咽着说:“姐,对不起,我不能给大少当生娃工具,因为,我不想……侮辱我自己。姐,你若因此生无可恋,我会陪你共赴黄泉。”
众人哗然。估计把全凤凰城翻个底朝天,都未必能找到我这种不合时宜的奇葩了,既拒绝了沈家大少,又拒绝了沈家三少,即便是官宦之家的名媛淑女,想必也没有我这么拽。
碧朱啧啧嘴,转身对沈奕雄说:“三弟,好眼光呀,这丫头,的确有几分傲骨呢。”
沈奕雄见我也同时拒绝了沈家大少,死灰一片的心立刻又复燃了起来,他不无骄傲地说:“爸,妈,看到了吧,这姑娘就是与众不同,连我大哥都不放在眼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