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在这儿死去的人,绝不仅仅只有青可一人,或许,这里飘荡的鬼魂,已经足以把这座古宅给层层淹没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一踏进幽幽阁,便觉得有一股阴寒从脚底“蹭蹭”地往上窜了?原来,那根本就是众多没有消散的冤魂,在呐喊,在哭泣呀。我紧紧地抱着双臂,浑身哆嗦的犹如坠进了万丈冰窟。
恢复冷静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更没有法制的世外古宅里,上一分钟还很鲜活的生命,而下一分钟,则有可能已经莫名奇妙地成为了棍下冤魂了。所以,唯有逃走这一条路,才能保全了生命。
即便是如沈奕可说得那样,古宅的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布满了防线,可奋力一搏,总好过在这里毫不作为地等着自生自灭吧。只是,一想到沈奕可,我便心如刀割般难过起来,虽然他的孪生兄弟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晃悠,可真正的他,至我的生日过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如同露水情缘般的卿卿我我,也仿佛开到颓靡的花儿一样,香味兀自萦绕,但承载花香的植物却终究难逃枯萎了。
我下意识地摸着脖子上那粒冰凉的水滴玉石。心想:若我真的侥幸逃跑了,从此天涯海角的,我还能以什么完美借口,再光明正大地看他一眼呢?
我回到阁楼后,大少已经离开了。刘小月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正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诬陷栽赃,已经把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给葬送了,还会这么心安理得地磕瓜子吗?
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所以刘小月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说:“小西,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不是一直就不喜欢青可吗?我这样做,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沙哑着声音问:“姐,你明明已经给青可姐妹相称了,为什么还要刻意陷害于她?”
“姐妹?她也配?她那么一个贱胚子,居然还妄想给我抢男人,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想除掉她了。”
我突然想到,当初在山坡撞到青可和大少在野地苟合时,她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原来,从那时开始,她就已经在一步一步地开始算计青可了。
我疲惫地问:“所以说,其实给肖红玉偷偷送信的人,是你,对吗?”
刘小月怔了一下,“扑哧” 一声笑了:“我的大侦探还真是聪明,没错,就是我送的信。”说着,还伸开她的左手给我看:“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的笔迹,我用这只左手偷偷地练习一个多月呢,你瞧,我这只可怜的小手都起茧子了。”
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刚准备斥责她,她却双眼一瞪说:“干嘛呢你,坐下,听我说。”
第一次,我固执地站立着,没有顺从她的意思。人命关天呀,她怎么还能歹毒的如此心安理得呢?“姐,你不是最恨肖红玉吗?为什么没有除肖红玉反而把青可给出卖了?”
“小西,我也没办法,青可知道了我太多的秘密,比起肖红玉,她更像一颗随时都会威胁我的*,我必须第一个,先把她给彻底地踢出去,明白吗?小西,要想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大染缸里屹立不倒,唯一的办法就是比别人阴,比别人狠,若不然,今天被肖红玉拖下水的,可就是我了。”
看着她那张狠毒且又恐慌的脸,我瞬间觉得浑身的力气跟被抽走了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了沙发上。你陷害我,我算计你,难道这就是以后我不得不面对的漩涡吗?沉默了片刻,我问:“青可家里还有什么人?”
“爹死娘嫁了,孤儿一个,是肖红玉承诺给她五万块钱,才跟着进古宅的。”
听着刘小月漠然的语气,我顿觉心头凄楚无比,如果早知道她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之人,我就应该多给予她几分谅解和安慰。
刘小月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走过来,捂住我冰凉的手说:“小西,你不要多想,你和她绝不一样,在我刘小月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你周全的,不要多虑,好吗?”
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睛,一如往昔般楚楚动人,可是,我却分明看到,正有一条幽凉的毒蛇,从她的眼底缓缓地昂起头来。我不敢再看她,反握住她的手,说:“姐,和我一块离开这里吧,以你的容貌,还怕找不到一个爱你的男人吗?这段时间,大宅赏赐的财物已经够买你买房买车,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给我一起走,好吗?”
刘小月蹙着眉头说:“离开?开什么玩笑?小西,我告诉你,我一定不会离开古宅,我要把这里和我抢男人的美人,一个不留的的,统统赶走,而我,以后就可以永永远远地和大少厮守一生了。小西,我爱他已经爱到骨髓里了,怎么可能离开他?”
我忍不住说:“你确定?每晚给你在一起的这位大少,就是你当初一见钟情的那位大少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你又当如何?”
刘小月的眼神顿时炙热起来,“小西,我就是爱这样的他呀,人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样子,但人后,却对我百般怜爱,万般温柔……,小西,你不懂,我根本就离不开他了……。所以,我死也不会离开古宅,死也不会离开大少。”
我彻底无语了,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刘小月不解地问:“小西,你到底怎么了?”
“青可没有被送走,她被打死了。”
丢下这句话,我打开门,径直走进了自己那个惨白如飘雪一样的卧室。我没有回头看刘小月的表情,因为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哪一种表情,才是真实的她了。
一连几天,我都像得了瘟疫一样,蔫头耷脑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刘小月深知我遭受的重创,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咋咋呼呼的命令我干这干那了。有时我没有胃口吃饭,她甚至还巴巴地把饭菜端到我面前,满脸祈求地说:“小西,我知道你在怪我间接地弄死了一条人命,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以青可的为人,今天我不弄死她,改天就会被她弄死。求你了,小西,别再犯轴了,吃一口好吗?”
我终究难以拒绝她这样的俯小做低,只得接过饭菜,象征性地扒拉了几口。
尽管从表面上看,我已经吃喝不误,生龙活虎了,可心里的郁闷,却始终如千斤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而这些郁闷,我自然不能给洛英说,她刚脱离险境,本身已经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惊弓之鸟了,我自然不能再雪上加霜地给她说那么血腥恐怖的事情了。
至于我的忘年之交老崔,也不知在忙乎什么,甚至连像往常那样陪我唠会嗑的时间都没有了。借着取东西为由,我倒是去找过他两次,可每次,都是狗子一个人在,我问他老崔去哪里,他也摇头说不知道。
好不容易在后山沟渠逮到他一次,可还没来得及给他打招呼,他便像野兔遇到猎人一样,慌不择路地便逃之夭夭了。
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还敢躲我,看来,还真是皮痒欠收拾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老崔,李梅和姬幻儿这对宿敌却无可避免地爆发了一次冲突。
当时我也在场,大家刚从幽幽阁走出来,正往各自的阁楼赶,可刚走到山坡旁,李梅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踉跄就撞到了姬幻儿的身上,而姬幻儿手腕上佩戴的那串象征着荣耀的白玉手串,突然就迸断开来,有几颗珠子飞溅到旁边的石块上,当场便碎裂成渣。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后,姬幻儿突然就抱头痛哭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夫人亲自赏赐的白玉手串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品,眼睁睁地看着这独一无二的恩宠粉碎成渣,她怎能不肝胆欲裂?怎能不失声痛哭?
说起这个手串,我倒是也略有耳闻。前段时间千幽夫人病根复发,又是头疼又是胸闷的折腾了足足一个礼拜。而这段时间,李梅和姬幻儿最是殚心竭虑,她们连阁楼都不回,衣不解带地在病榻前细心照顾。若论尽心尽力的程度,两个人明明不相伯仲,可夫人好转后,却偏偏只奖励给了姬幻儿一串白玉手串。并且开诚布公地说,那串白玉手串是千家主母陪送给她的嫁妆,价值连城,让姬幻儿好生爱护。
可现在倒好,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了,恩宠也没有了,这就跟一匹神俊的白龙马缺少了耀眼的玉鞍辔一样,还拿什么当装逼利器呀?
张小风狠狠地推了李梅一下,声色俱厉地说:“贱人,我知道你一直嫉妒姬美人更得夫人的欢心,所以就刻意扑过来损坏她的手串,你等着,我们这就去向夫人揭发你。”
说着,捡起地上被损坏的珠子,说:“各位美人都看到了这个场景,还望大家可以和我一同返回幽幽阁,在夫人面前给我们做个证。”
众美人大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士,看看热闹鼓鼓掌还差不多,至于出面作证,还是免了吧。
那姬幻儿一看没人作证,就跟穷凶极恶的小母兽一样,突然站起来,伸开十指就向李梅的脸上挠去。
我一看事发突然,当下也顾不得刘小月会骂我多管闲事了,飞快地踢起一块小石头,“砰”的一声砸到了姬幻儿的膝盖上。姬幻儿重心失衡,立刻摔了一个狗啃屎。张小风惊叫了一声,赶紧跑过去,把她搀扶了起来。
虽然我已经竭力装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了。可这一幕,还是被刘小月看到了,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便转过头不再理我了。
姬幻儿仰起那张又是泪水又是灰尘的小脸,气急败坏地骂:“谁?刚才是谁故意用脚踹我?”
“姬美人,你误会了,根本就没有人踹你,是你自己不小心绊到脚下的石头而已。”欧阳玉儿说。
张小风气呼呼地说:“姬美人,咱们也别给她们废话了,我们去找夫人吧。”
而当事人李梅,悠然自得地看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背影,竟没有丝毫惧意。我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难道这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样子,也是刻意伪装的假象吗?倒是我这个无关痛痒的外人,却暗自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但事情的处理结果却极具戏剧性,在听完姬美人悲痛欲绝的一番哭诉后,千幽夫人居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就是一串手串吗? 有什么好伤心的?”
于是,这场大戏还没有来得及鸣鼓开锣,就草草结束了。
事情虽然翻篇了,但姬美人心中的仇恨,却跟烈焰滚滚的火焰山一样,估计连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都无能为力。有一次,我甚至看到张小风收集了一小盆毛毛虫,鬼鬼祟祟地往李梅的门缝里塞。
我大怒,薅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揪到了古墙边。洛英不明所以,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来。
张小风甩开我的手,说:“何西,你别仗势欺人呀?”
“仗势?我仗谁的势?”
“仗着自己能文能武,还反应快呗。仗着自己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呗,仗着自己刚破了个大案,是幽幽阁的红人呗。”
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说:“你以为给我拽几句排比句,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吗?你说你怎么那么狠毒呀,居然往李梅的阁楼里放毛毛虫?你们都是年龄相仿的女生,这样做难道不觉得缺德吗?”
张小风也怒了,挥舞着手臂说:“缺德有什么办法?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倒是你,何西,我都奇了怪了?你怎么就那么关心那个李梅呢?别以为我没看见,上一次,就是你故意用石头砸中姬美人的膝盖的。”
我直言不讳地说:“是,就是我做的,张小风你给我听清楚了,只要有我在,我就不允许你帮着姬美人欺负李梅。”
“何西你是不是犯贱呀?人家李美人认识你是谁呀?”
“这个不用你管,反正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她,我就会当你在欺负我。”
“你……。”
洛英一把把我拉开,对着张小风说:“小风,你知道的,何西做事,向来都有她的道理,你就别再帮着姬美人做坏事了不就得了吗?”
张小风指了指洛英,又指了指我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从来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可你们考虑过我的处境吗?我只是一个佣人而已,如果不能替主子出气,不能讨她的欢心,难道还等着她拿我撒气吗?”说完,转身就跑掉了。
洛英看着她的背影说:“何西,她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自然知道张小风的处境艰难,但在古宅,哪个人又不是在夹缝中艰难度日的呢?我不管她到底要怎样平衡和姬幻儿之间的主仆关系,反正,我绝不允许她欺负李梅。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八月底,幽幽阁接连传来了一件喜讯,肖红玉居然又怀孕了,刘小月等一帮人深陷在既羡慕又嫉妒的泥沼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十一月中旬,欧阳玉儿居然也怀孕了。
这接连两件的大喜讯把古风堂的沈总都惊动了,老人家一激动,不但赏赐了很多财物给两位美人,且还让曲艺廊的人载歌载舞,竟比过春节还要喧嚣热闹。
但在这样普天同庆的大好时日,刘小月却病倒了。整天泪眼婆娑的,看上去比林黛玉还要弱上几分。我自然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可孕育子女这种事,别人又怎能帮得上忙?
一天,我刚扶着她吃了一些东西,她却“扑通”一声跪到了我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小西,你救救我吧,现在,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了。”
我大惊,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扶她,可看起来虚弱无比的她却体力惊人,无论我怎么拉扯,她始终都稳若泰山般跪在那儿。
我何时碰到过这种状况呀?当下便紧张的差点哭出声来:“姐……姐……我求你了,你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好吗?”
刘小月语无伦次地说:“小西……,姐没办法了,你救救姐吧,姐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已经一年多了,可是我的肚皮一点也不争气……。我不能被贬为佣人,我不能离开大少,小西,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我听的一头雾水?她不能怀孕,要我怎么帮忙呀?难不成真的去学那些宫斗剧里面的剧情,让我偷一个孩子过来呀?
正在纠结,她却死死地拽住我的手臂,一字一顿地说:“小西,我知道,大少早已看上了你的美貌,只要你能顺利地怀上了他的孩子,我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开始怀疑,眼前这张妩媚漂亮的小脸,根本就是别人移花接木硬接到刘小月的身上的,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陌生感,横亘在昔日的姐妹之间呢?
我盯着她,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刘小月凄婉地说:“小西,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恨我,讨厌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从小父母就不喜欢我,我已经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抓住这个跻身豪宅的机会,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倾心爱慕的男子,我不想失去,我不能失去。”说着,她额头抵地,对着我接连叩了几个响头。
我愤然起身,第一次不管不顾大声骂:“刘小月,你疯了吧,我才十八岁,你居然让我和你一样当生娃工具?”
我再也不想看她那张可恶的嘴脸,刚想拂袖而去,却听到刘小月坚定不移地说:“小西,若你不帮我,我就……自杀。”
如当头一记闷棍,我顿时有些站立不稳了,这个该死的疯女人,她居然用自己的生命要挟我?
刘小月见我停住了脚步,又匍匐着爬到了我的面前,拽住我的衣襟哭泣着说:“小西,你就……可怜可怜我好吗?从了大少吧,否则,我绝对活不下去的,小西,我是你的小月姐呀,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我掰开她的手,木然地说:“给……给我考虑几天,不要逼我。”
刘小月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说:“小西,再过三天,大少会回来参加幽幽阁的庆祝家宴,到时,我会把你引荐给大少,让你光明正大地升级为美人。只要你能够顺利怀孕,我就可以以照顾你为由理直气壮地留下来了。小西,请你一听要帮我……。”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过身,飞快地躲进了自己的卧室。
升级?怀孕?留下来?多么完美的计划,我怀疑刘小月制定这一个方案已经不是一天半天了,我与她而言,难道也如青可一样,只是一颗用来稳定地位的棋子吗?
可是,我怎么可能同意她这个荒唐的要求呢?这个大少,根本就不是我倾心爱慕的那个大少,我情愿死,也决不可能让他玷污我冰清玉洁的身体的。
一夜无眠后,我打定了主意,不管刘小月再怎么苦苦哀求,我都坚决不能同意。哪怕那个人,是真正的幽冥老板,我也绝不给他当生娃的工具。父母在天之灵,若知道我做了那样的龌龊之事,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刘小月看我心意已决,满是期待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她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从我明确拒绝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不吃不喝,绝食相逼了。
我依然不为所动。大不了,我就陪她一块去死,但要想让我屈服,却是万万不能。
刘小月见绝食没有任何效果,居然趁我不注意,用修眉的刀片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我听到*声,赶紧跑上了楼,刘小月蜷缩在被鲜血染红的被褥之中,整个人苍白就跟一张白纸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