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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磊终于确诊了,果然如大夫所言。但是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张丽向学校请假,照顾张金磊。张顺富也两天一上班,替换张丽。张金磊这一病倒,两个人终于肯把精力集中在家庭了。张顺富每替换一次张丽,都会满嘴的后悔,后悔前十几年没能好好照顾孩子,也后悔没能好好珍惜生活,珍惜这个家。经常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淌眼泪。两个人二十四小时不离开病房,就等着张金磊醒来那一刻。一天、两天过去了,没有好转,一周过去了,仍然没好转。病情并没像大夫猜想的,张金磊会很快醒来。反而半个月过去了,张金磊依然昏迷不醒,像植物人一样,在病床上被照料。
张顺富不知是第几次找到了大夫。大夫只能说还在恢复,再慢慢等等。最后一次找到大夫,大夫终于表态,这种情况很不好讲,如果没立即醒来,可能就需要一段时间,让两个人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张顺富回来把情况跟张丽说了,张丽眼睛马上又滚下泪。
别难过。大夫说应该没多大问题。张顺富安慰张丽。
张丽捂着嘴,尽量不要哭得太大声,好像怕吵醒病床上的张金磊,也怕再更深地刺痛张顺富的心。
你别难过了。现在想想,我最对不起孩子了。工作忙,也没时间照顾他。这十年一直是你接送。家长会也是你去,现在我还搞不清他到底在哪班,责任全在我。平时生活也没留心,儿子这么大病竟然没一点察觉。更没时间陪他。以前一直想这是自由教育,现在才知道这不是借口啊。我妈走的时候,我就是在国外留学,没赶回来。研究的再好,再成功,家里再有钱,又有个屁用。子欲养,亲不待呀!现在咱儿子又这样了……说到这,张顺富也哭了。
张丽抹了抹眼泪,把张顺富扶着坐下。安慰起张顺富来。
没事。咱孩子没啥事,会好的。别瞎想。大夫不也说了么,问题不大。但是以前的确是这事那事的,也没珍惜时间。现在想想才知道后悔。人呀,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要是人人脑袋上有只表,显示着终点,那也就知道珍惜生活了。你别难过了。大家都一样。我工作不忙也没照顾好儿子。等儿子好了,咱好好陪陪他。人这一辈子,一是赡养父母,二是教育子女,然后才是自己的。这些咱们都没做好啊。
白驹过隙。
一个月就快过去了。张丽和张顺富都被搞得筋疲力尽。张顺富因为工作忙,早就说请个专业护理,但是张丽始终坚持自己护理,她说自己护理得好,每天都能给张金磊做做按摩,刺激他的神经。而且张丽和张顺富也养成了每天跟张金磊说一小时话的习惯。刚开始听大夫的建议,要多跟病人聊天,多刺激他的感觉神经。因为张金磊很可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就是没法表达。
当时两人都觉得坚持每天说一个小时话轻而易举,张顺富甚至有在照看张金磊的时候一直跟他讲话的决心。作为一个老师,张丽更是一连讲俩小时都不歇气。但是坚持一天两天还能勉强找点话题,再往后,说上十分钟都难。他们此时才感到,原来跟自己儿子聊天和跟厕所的卫生纸没多大区别。都是天天见面,都是没任何回应。后来两个人每天找来了很多报纸给张金磊读,张丽还特地把张金磊以前喜欢的杂志拿来反复读。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都觉得该找个护理员的时候。
就在护理员来的第一天,张丽早晨回家给儿子准备汤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张顺富的电话。张顺富出车祸了!
张丽马上刚刚歇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马上问人有事没有。
还好事故并不严重,只是刮碰,导致车偏出了马路,因为减速了,所以撞在了一条隧道口上,还好人没大碍。张丽马上带张顺富到了医院诊治,只有轻微挫伤,但是车基本报废了。事故原因很简单,张顺富护理了张金磊一夜,很疲惫,在从家到市区的国道上,因为国道是双排道,很狭窄,车速又快,张顺富就跟一辆迎面驶来的卡车刮碰。车子紧急减速,但已经下了路基,又赶上有一条隧道,车子就在惯性下笔直地扎在了隧道口上。
张顺富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加上疲惫,情绪十分低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和处理,回到家倒头就睡。张丽责怪自己,该早请护理员,也就不会出危险。张顺富并不埋怨,他说都是为了孩子好。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张顺富很快就睡过去。
护理员来了,给两人分担了很大的压力。因为护理员更专业,所以护理得更精心。两个人还是有时间就去看张金磊,保持跟他说话的习惯,张丽依然给张金磊坚持做着按摩。护理员的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两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张顺富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就是每天下班回来会到医院呆到半夜再回家。张丽没事也在医院护理,有时也回家收拾东西,但是兼职讲课的事不再做了。
有一天她精力充沛,打算把房子好好收拾一番。以前都是找小时工,收拾的不够仔细。她情不自禁地先走到了张金磊的房间,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什么都没想。过了会,她从厨房取来抹布,要好好擦一擦。一个多月没人住,桌子上已经有了一层浮灰。张丽触景生情,不禁又流下泪。张丽就这样一边从玻璃一直擦到地板缝,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
就在她把抹布伸向从来不擦的凳子底时,突然一把小钥匙掉了出来。张丽好奇地拿起钥匙,看了看,又不自觉地寻找,发现屋子里唯一的一个锁孔就在桌子的第一个抽屉。也许是出于对孩子的想念,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勾起回忆,她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把钥匙伸向了锁孔,转动了三圈,锁芯嘎巴一声弹开。张丽紧张地把手放到抽屉上,还在想要不要打开。但是终归好奇和思念占到了理解和自由的上峰,她拉开了抽屉。
抽屉堆放着很多杂乱的东西。最上面的是一个黄色的笔记本,纯黄色,里面是轻型纸,笔记本上写着“I love newyork!”几个字。很是醒目。其余的都是一些获奖证书和高考准考证、会考证、毕业证之类的。
她缓慢地打开笔记本,打算一页一页耐心读完,就再放回去。可是她没想到,看着儿子的字迹,张丽竟然惊呆了!笔记本上工整地记录着张金磊的日记,每天的时间和天气,但重要的是,也许这称不上是日记,而是记录着张金磊感觉到的跟记忆中相同的情景!日期是以前给他找心理医生开始的,不是每天都有。有时候一天要补两页,有时一周也没有一篇。原来张金磊的症状并没好转,只是他不在跟家里人诉说了,他都把他记录在日记本里。
张丽一页页翻着日记本。突然,她翻到了某一天。这天记录得非常多,而记录的内容,是一场车祸。他写道:
不知为什么,今天跟妈妈从家里出来,路过一条隧道口,突然有这样的感觉:我仿佛看到爸爸开车从这经过,爸爸不明原因地异常疲惫,突然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型卡车,因为道太小,爸爸猝不及防,结果轻微刮碰,车撞到了通往市区的隧道口旁边,车的前部下了路基。还好爸爸都安全无恙。这感觉好像就发生在前不久。但是我不敢跟妈妈说。说了他们也不会当真。只是希望这幕不要发生,我已经跟爸爸说过几次国道窄小,让他行车注意了。但是他好像始终不当回事。我也无能为力。
张丽木然了。她想起来有一天在经过隧道口时,整个车里变为黑暗,张金磊欲言又止的情景。因为那天正好是张金磊晚上没有回到市里的学校,早晨她开车送他,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张丽迅速打电话叫回了张顺富。张顺富拿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仔细读,除了车祸,里面很多事情都记录着他们当时的生活场景,但是时间都是在事件发生之前!前提是如果张金磊不是故意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篡改了日期。但是车祸绝对不可能篡改,因为这事张顺富第一次开车出事。其余的还有张顺富在张金磊十五岁时突发阑尾炎,这个张金磊以自己的角度描写了足有一千字,而那时张金磊才刚过完十四岁生日。
张顺富和张丽都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