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被暄姸搂着，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半响像是想起些什么，咧开小嘴笑着，拉住暄姸的手臂撒起娇来，似是在要什么东西，暄姸不明就里的望着他，玉淑妃见状，忙悄悄的递给暄姸一捧玫瑰糕，她明了的一笑，将掌心中的糕点递到他面前，笑问道：“雅儿是想吃这个吗。”

雅儿歪着脑袋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那糕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抓了一块塞到嘴里，小小的嘴登时鼓了起来。暄姸忙拍拍他的后背，笑道：“雅儿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正说笑着，玉淑妃望了望四下里，夜色愈发的沉寂，她瞧见暄姸揽着雅儿，一刻也不肯松开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开口，沉凝了半响，方才叹口气说道：“暄姸，夜已深了，早些回去吧。”

暄姸恋恋不舍的看着雅儿，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姐姐能带了雅儿出来，已实属不易，我不该再奢望太多。”

玉淑妃亦是萧索的说道：“这并不是我的功劳，是皇上的主意，我又怎会不知妹妹想雅儿，只是，如今这光景，妹妹且忍耐些吧。”

暄姸咬了牙没有垂下泪来，撇过头去强忍着不看雅儿和玉淑妃，谁料雅儿竟拉住她的手，小脑袋在她的臂弯间不住的蹭着，她心头一酸，忙蹲下身去，抱住了雅儿，雅儿白嫩嫩的小手在她的面庞上蹭了蹭，这才任由玉淑妃牵着，往慈宁宫方向去了，一边走着一边时时回首看着她，娇俏的笑着。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暄姸再也忍不住，掩面低低抽泣起来，豆大的泪顺着指缝落在冰面上，极快的散去。

韵贵嫔见状，忙扶住她，温言劝慰道：“姐姐莫要伤心，雅儿如今就在宫里，虽说明面上不能相见，但暗地里，我和淑妃姐姐都会想法子让你们见上一见的。”

清扬亦是低声说道：“朕做主带了雅儿出来，原本是想让你欢喜些的，不曾想，又惹了你伤心，那朕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了。”

暄姸止住泪，勉强微微一笑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淑妃姐姐和韵妹妹的一片心意，臣妾心里是欢喜的。”

夜渐深，韵贵嫔携了琦袖回昭纯宫，清扬则执意要随暄姸走走。一路上相伴无语，夜风刺骨，冷冷的打在面上，生疼的紧。暄姸周身泛起些寒意，禁不住哆嗦了下。

清扬见状，忙握住她的手，觉出一股子冰凉，温和的问道：“冷吗。”

暄姸下意识的点点头，复又极快的摇头，瞧见清扬清寒深邃的眸子，一时间神情恍惚，怔仲的说了句：“不冷。”

清扬低低的浅笑了声，解下身上的披风，紧紧地裹在暄姸身上，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跟前笑道：“往日里口齿伶俐的人，今儿个怎么迟钝起来。”

清扬的呼吸在寒夜里格外的温暖，轻拂在暄姸的鬓边，她的碎发旋即微微飘动，清扬伸手抚平那有些散乱的碎发，拂过她白玉般的面庞，指尖微微一顿，停在了她的耳垂边，一时间旖旎难言。

暄姸略微尴尬的望向别处，极其轻微的叹惜一声，清扬不易察觉的眉间微蹙，缓缓移开了指尖，对上暄姸的眼眸，她的瞳仁似蒙了一层水气，朦胧恍然，让人永远看不分明，那神情，仿佛与他隔得极远。

清扬的心极快的疼了一下，携了她的手缓缓前行，掩饰的笑道：“今日送你的礼，可合你的心意。”

暄姸重重的点头说道：“我很喜欢。”言罢，反握住清扬的手，置于心口处，浅笑续道：“我明白的你的心意，只是短短数年，有太多的事情，我一时间......”

“我知晓你的难处，我并无他求，只要你在我时时能看的到的地方。”清扬截断暄姸的话头，低低续道。

天边微明，暄姸方才入睡。嘴角牵出浅淡的笑意，雅儿小小的身影，在她的睡梦里出现，白嫩嫩的小手勾上她的脖颈，粉嘟嘟的唇在她面上来回摩挲，甚至含糊不清的唤她“母妃”。她望着这一切，几欲笑出声来。

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窗沿上落下不少梅瓣，被日头一照，殷红照眼。

暄姸犹自带着些倦意，眉眼浅笑的倚在窗下，似乎仍沉浸在昨夜的欢喜中，修纯见了，笑着打趣道：“主子今日面上含春，可是有喜事呢。”

暄姸面上一红，笑道：“好你个修纯，怎学来了祉岚那一套。”

不待修纯答话，祉岚竟一打帘走了进来，不明就里的问道：“小姐说什么呢，修纯学到了奴婢什么。”

暄姸与修纯相视一笑，说道：“夸你的聪明伶俐呢。”

“那倒是，这宫里，比得上我聪明伶俐的还真是不多。”祉岚竟厚了脸皮应下，说的暄姸修纯皆是一愣，暄姸掩口大笑，笑了半响方才缓口气说道：“那是，比得上你牙尖嘴利不饶人的也是少见，看将来哪个人家敢要你。”

祉岚闻言，登时面上一红，一扭身子转了出去，暄姸和修纯在她身后前仰后合的笑出声来。笑声还没落下，祉岚竟又转身回到殿中，二人一怔，祉岚说道：“被你们打趣的，竟忘了正事。”言罢，一扬手中的画轴续道：“小姐，这是方才李总管送来的。”

修纯上前徐徐展开，众人一瞧，画中坐着个女子微微颔首，眉目平和，唇边带着一抹浅笑，脉脉含情的望着怀中的孩童，那孩童仰着娇俏小脸，粉嘟嘟的小嘴咧着，喜笑颜开的与女子眉目对视，小手扬起，抚上女子的面庞。二人身后，滟滟灯火阑珊，一股温情自画卷上氤氲开来。

“这，这女子不是小姐吗，这孩童是，是雅儿。”祉岚惊异的望着，掩了嘴说道。

暄姸亦是惊得半响没有言语，修纯看看二人，说道：“主子，这画千万要收好，莫要让有心人给拿了去，不然，又将是一场轩然大波。”

暄姸心下明了的点点头，将那画轴收到了柜中的暗格里。祉岚笑着说道：“小姐，这画定是皇上命人绘的，说起来，皇上对小姐，是真的好呢。”

“平心而论，皇上对主子，确是另眼相待的，单单是昨夜之事，就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太后知道，就是皇上也要少不得一顿训斥。”修纯亦是赞同的说道。

暄姸心中一时间感慨良多，正欲言语，却瞧见庭前人影绰约，熙熙攘攘之声不绝于耳，不由得眉头微蹙，正欲命修纯出去查看，就瞧见李德海进了殿。

一见暄姸，他便忙着请安说道：“妍娘娘，奴才把东西给娘娘送来了，娘娘瞧瞧，放在何处。”瞧见暄姸不明就里的一愣，他续道：“怪奴才没说清楚，是皇上吩咐的，把冰灯给娘娘送来，给娘娘赏玩。”

暄姸闻言，快步走到庭前一瞧，那些个晶莹剔透，形态各异的冰灯，如今正摆放在院中，她略一沉思，指着几盏灯吩咐道：“本宫宫里放不下这许多，把这个，这个，送到淑妃娘娘宫里，把这几个送到韵贵嫔宫里，剩下的几个，摆到后面去吧。”

李德海依言吩咐下去，祉岚围着那些个冒着寒气的灯转了圈，笑道：“这真是个稀罕玩意，白日里瞧着不起眼，可夜里却流光溢彩的，好看极了。”

冷翠亦是稀罕不已的瞧着，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吗，唐顺之有首《冰灯诗》里就说了，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宜从月里看。不就说的是燃起冰灯时的景致吗。”

祉岚一怔，冷笑着说道：“哟哟，咱们的女秀才，懂得可真不少呢。我可真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呢。”

冷翠被这冷言冷语一呛，委屈的白了脸，怯懦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垂了首一言不发的立在那，暄姸瞧见祉岚那话中带刺的模样，半是责怪她半是安抚冷翠般说道：“冷翠说的没错，那唐顺之确是写过这么一首诗，冷翠，你是从何处看来的。”

冷翠依旧有些害怕，怯懦的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家中未破落前，有许多藏书，奴婢年幼时，父亲常拿来读的，曾读过这么一句，故而记得。”

“那你可知道徐渭的《咏冰灯》吗。”暄姸眉眼含笑，全无丝毫怪罪之意的问道。

瞧见暄姸是这副神情，冷翠方才定下心思，松了口气回道：“奴婢读过，只是记不全了，隐约记得薄轮逼焰清难觅，满魄生花洞可看这么两句。”

暄姸登时喜笑颜开，取下一枚扳指塞到冷翠手中，说道：“难为你知道，徐渭的诗，可是冷僻的紧。本宫房里有不少的书，你若是喜欢，尽管来找本宫拿去看。往后本宫，也好有个谈诗论道之人。”言罢，她又回首对祉岚笑道：“你啊，可真是把以往看的书，都给忘得干净了。”

祉岚登时面上臊红，讪讪笑道：“小姐训斥的是，奴婢往后，定要跟冷翠多学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