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韵贵嫔的话,暄姸故作心痛的瞥了瞥嘴角,叹道:“我的生辰,还未见到你的礼,你反倒惦记上了我的物件,真真冤死我了。”
玉淑妃却上前一步,与韵贵嫔比肩而立,揽了她的肩头笑道:“这回我可要和韵妹妹站在一处了,挑物件也得算上我一份,不能白让我为你担了半天的心。”
韵贵嫔嘻嘻笑着,一边极快的奔进殿里,一边说着:“这下子可好了,有淑妃姐姐给我撑腰,我可要好好挑挑了,姐姐说的礼,我早就备下了,只是这会子不能拿出来呢。”
“这会子不能拿,那何时能拿呢,怕是你原本就没有备下吧。”暄姸紧追着她跑了进去,拉住她的衣袖笑道。
“真的备下了,姐姐过几日就能瞧见了。”韵贵嫔故作神秘的说着,目光在多宝槅子上一扫,兴冲冲的上前取下一方白玉印,印钮镂雕成了一枝并蒂莲,樱草色的络子垂在一侧,更显得章子温润如脂,素淡清和。
韵贵嫔紧紧捧着,不待暄姸开口,便急切的说道:“姐姐,这个给我吧。”
暄姸颇为心痛的望着那方章子,不住的摇头:“不行,这白玉印是我留给自己的,打算刻一枚闲章呢,好妹妹,你瞧瞧别的,看有没有中意的。”言罢,快步上前就要从韵贵嫔的手中夺了过来。
韵贵嫔见状,极快的转过身去,让暄姸扑了个空,只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暄姸索性紧紧搂着,轻轻呵痒,韵贵嫔不住的扭着,笑的有些喘不过气:“好姐姐,我真是喜欢这个,就给我吧。”
玉淑妃见二人闹的兴起,不由得摇头叹道:“什么稀罕玩意,给我瞧瞧。”
韵贵嫔只得依言递了过去,玉淑妃一瞧,咋了嘴说道:“果真是个好玩意,暄姸,既是她看上了,就给她得了,赶明我再送你一方,上头的印钮是梅花样的,比这个成色还好呢。”
趁着暄姸一愣神的功夫,韵贵嫔夺过那章子,笑着跳到一边,极快的塞到袖中,说道:“这下子可好了,淑妃姐姐都发了话,这章子归我了。”
暄姸瞧着她一副奸计得逞,洋洋自得的模样,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故作咬牙恨声道:“这会子先给了你,我迟早要从别处讨回来的。”言罢,回首笑着问玉淑妃:“姐姐看上什么了,只管拿。”
玉淑妃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件玉佩上,拿起一瞧,这玉佩圆润温和,最巧的是,竟雕成了鱼形,握在掌中,沁骨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她微微一怔,笑道:“这是个什么物件,有趣的紧,竟凉的透骨。”
韵贵嫔闻言,也凑到近前细细瞧着,似是有些摸不准的问道:“这,似乎是个玉鱼,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的。”
“韵妹妹说的不错,这是个玉鱼。”暄姸笑着点头说道:“冯贽在《云仙杂记》里记载过的。”
玉淑妃惊异的问道:“这么个小玩意,还有典籍记载过吗。”
暄姸瞧见二人皆是面露怀疑神色,故弄玄虚的笑道:“可不是么,姐姐可别瞧着这玩意不起眼,可是曾经是位美人的常伴之物呢。《云仙杂记》中记载,杨贵妃苦热,肺渴,每日含一玉鱼,籍其凉津沃肺。”
“如此说来,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去呢。”玉淑妃叹道。
“姐姐可中意这个,若是中意,便拿去。”暄姸瞧着玉淑妃爱不释手的样子,笑着问道。
“如此,我就收下了,我是最耐不住热的,有了这个,也可舒坦些。”玉淑妃不做任何扭捏虚让的姿态,笑着收了起来。
天渐渐暗下来,时光在三人嬉笑,品茶,赏玩把件中过的飞快,转眼日头已沉沉坠入天的尽头,玉淑妃与韵贵嫔见时辰已晚,殿里已掌上了灯,便起身离去了。
自她们走后,暄姸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不受控制的落在彤妃送来的那副画轴上,就连晚膳都用的漫不经心,修纯见状,忙捧了画轴要离去,谁料,暄姸轻声唤了她回来,竟展开来瞧着。
祉岚厌恶的唾了一口那画,恨声说道:“真是欺人太甚,送了这个来给小姐添堵,小姐也真是的,还不快快扔了出去,竟捧着看起来了。”
暄姸徐徐卷起画轴,叹道:“即便扔了出去,有些事,还是会被有心人时时提起的。”
“主子莫要叹息了,奴婢有件事,正要向主子回禀。”修纯说着,瞧了眼立在门口的冷翠等人,冷翠等人识趣的躬身告退,修纯这才低声说道:“主子可知,宫里近日,为何如此的风平浪静。”
暄姸微微沉凝,低声说道:“你指的可是映昭容,我也一直有些疑惑,自那次追月节后,映昭容周身的危机,似乎都没了踪影。”
修纯点头答道:“主子说的是,奴婢私下里留了心,这才得知,映昭容对彤妃做了承诺,若是诞下皇子,愿让皇子认彤妃为母妃。而且,奴婢还得知,上次祉岚去取媚药之事,也是映昭容探知后,向彤妃通的气,就连绿萝服下的牵机药,也是映昭容给的。”
暄姸闻言,重重的一拍桌子,怒极反笑说道:“好个映昭容,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看来以往,我确是小好性了”
“这映昭容也太不识好歹了,上次追月节,还是小姐拼了命去救她出来,不然,她早就葬身火海了。如今,非但不知恩图报,竟然害起人来了,早知道,就不救她,让她烧死得了。”祉岚亦是怒气冲冲的说道。
修纯忙拉住祉岚,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祉岚,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复又对暄姸劝慰道:“主子也莫要再生气了,事情都已过去了,再者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风,打在窗纸上扑簌作响,风愈刮愈大,将殿内窃窃低语之声渐渐湮灭。庭前的梅枝横斜在苍穹夜空中,一轮孤月悬在树梢,梅影疏离,斜月清绝。
夜已深了,暄姸正待歇息,不意韵贵嫔竟携了一身微凉寒露进来,暄姸疑惑不已,不待她问些什么,韵贵嫔不由分说的给她裹上了厚厚的披风,就要拉了她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别问这么多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修纯和祉岚不放心,极力跟着一同去,却被韵贵嫔拦了下来,二人却终究不放心,远远的在后面吊着。
韵贵嫔携了暄姸的手,提着盏昏黄的宫灯,一路不言不语的前行,不多时,竟到了芙蓉池,此时的芙蓉池,早已是一片冰封,哪里还有什么可看的景致,暄姸诧异的问道:“这大半夜的,妹妹引了我到芙蓉池做什么。”
韵贵嫔却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暄姸噤声,故弄玄虚的低声笑道:“姐姐待会就知道了。”言罢,她竟啪啪啪击了三下掌。
暄姸大惊,忙转身往四周望去,却是黑压压一片,一个人影也无,韵贵嫔哧哧的笑了起来,拉过暄姸说道:“姐姐看错地方了,往芙蓉池上看看,可有什么。”
暄姸回首一瞧,那原本黑漆漆的湖面,这会子竟是一片流光溢彩,原来,那冰封的湖面上放置了形态各异的冰灯,散出琉璃光彩。
这景致,惊艳了暄姸的目光,那些灵巧晶莹的身影,波光潋滟,流光碎影与暮风晓月交织成湖心美景。远远望去,有月冷清辉相映,有雾阁楼台暗隐,碧水烟雨柔软流淌。
正待暄姸惊艳诧异之时,清扬从一侧暗影中走了出来,浅笑着问道:“喜欢吗。”
瞧见暄姸仍怔怔的望着,清扬续道:“得知你在宫里赏冰花,就备下了这个。”
暄姸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感慨的笑道:“臣妾谢皇上,皇上这份礼,真是太重了。”
“姐姐喜欢吗。”韵贵嫔拉住暄姸的手,不住的轻轻摇着,像是生怕暄姸有半点不合心意。
暄姸点头笑道:“这定是有你这个鬼灵精的主意,怎会不喜欢呢。”
“还有份大礼呢。”清扬携了暄姸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到湖面之上,还未走到近前,就已听到一串银铃般的嬉笑声,那笑声,声声落在暄姸的心上,她甩开清扬的手,极快的奔了过去,转过一盏冰灯,瞧见玉淑妃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那孩童的面上,冻得有些泛红,却仍笑的眉眼弯弯。
暄姸怔怔的望着雅儿,伸了手想要揽过他,他却怯生生的躲在玉淑妃的怀里,有些陌生惧怕的望着她,暄姸登时心头针刺般的疼痛。
玉淑妃俯下身,在雅儿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并在他的身后轻轻推了一下,雅儿笑吟吟的跌跌撞撞走向暄姸,猛地扑到她的怀中。
暄姸的心登时被这个小小人儿狠狠撞了一下,她紧紧搂着雅儿,那悄悄沉淀在悠悠岁月里的思念,在此时风化成石。她斜倚在身侧的一架冰做的栏杆,却丝毫不觉寒冷,凭栏远眺,方才觉出,怀中之人是那样真实,这一刻,爱恨都已逝去,红尘轮回亦是一场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