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清扬离开不久,李德海就亲自捧了个锦盒还引了内官监总管何望过来给暄姸赔罪,她只一笑就叫他起来,说道:“李公公,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此事,本宫丝毫没有责怪公公的意思。”然后一挥手命何望先行退下了。
李德海闻言,边躬身行礼口称不敢,边斜眼瞧着她的脸色。
暄姸见他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禁笑了,说道:“李公公,本宫是什么性子的人,想必你也知道,本宫从不会在这些个小事上计较,只盼着李公公对本宫多加提点才好。”说着,她命修纯捧出一件羊脂玉手把件,一件黄玉琉璃彩绘鼻烟壶和两枚金锭子。
李德海一见就眉眼喜笑,口称不敢,却只虚推了片刻就悉数收下,暄姸自是早就打听出了此人的喜好,拿出的都是他难以舍弃之物,他自然痛快收下。
李德海思量了片刻,说道:“娘娘,原本的护甲,半路被人截下了,娘娘聪慧,想来定是心知此人是谁,奴才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娘娘请放心,娘娘有皇上和太后眷顾,在宫中自是隆宠不衰。日后,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奴才去办就是。”
听了这话,暄姸心中暗笑,果然财可通神,李德海如今对她有几分真心还未可知,但是至少她在宫中少了个对头是真的。
清扬命人送来的护甲果然不一般,件件精品,都是金银掐丝彩绘镶了红蓝宝石和绿祖母。只是她一向不喜带这些物件,嫌它累赘,只命祉岚留下一对做做面子,其他的悉数收起来了。
修纯和祁恩妙送了李德海离去,返回之后,她若有所思的问道:“小祁子,你看这李德海如何。”
祁恩妙想了片刻说道:“若是奴才没记错,这李德海是当日娘娘册封雅王妃时的副册封使,那么,娘娘是雅王妃之事就只有太后,玄霜,李德海和孟铭卓知道,知道此事之人自然都是太后的心腹,那么,想来李德海对娘娘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用晚膳的时候,清扬过来看到暄姸已戴上他赐的护甲,会心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西府海棠插在梅瓶里,倒是很应景,暄姸愣愣的瞧了半响,划过些悲戚神色,去年此时,雅王府里的西府海棠亦是艳丽,落梅居窗前的画案上,那支素白梅瓶里,清雅日日都插了新摘得西府海棠,如今繁华过尽,转眼已是一年。
祉岚摆上晚膳,清扬看到桌上摆了几碗碧粳粥,剩下的尽是些萝卜糕,素笋尖,桂花大头菜,暇油黄瓜之类的素菜,眉眼都是弯的说道:“暄姸难道打算斋戒素食,专心礼佛。”
暄姸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我摆了这一桌子素食,还不是为了你,也不知是谁早上来的时候说腻烦得很,想用点清淡的,如今,我花了力气备下这许多,反倒被人笑话,真真不识好人心。”
清扬笑着在暄姸身侧坐下,轻点了她额头一下,说道:“实是没料到,暄姸也会使小性,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如此我要多用一些了,是暄姸的一片心呐。”
话音刚落,她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恍惚,瞧见祉岚在一侧脸都白了,急急的就奔了出去,清雅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是备下了暄姸爱吃的菜色,不住的劝她多吃一点,感慨她竟也会使小性子。想着,竟走了神,筷也不曾动过,一时竟两两无言。
清扬走时,夜已深了,祉岚燃上玉淑妃送来的寿阳公主梅花香,服侍她睡下后就退下了,暄姸辗转反侧想着晚膳时的话语,却是睡意全无,只得和衣坐起,挑了灯芯,在窗前坐下,紫垣城的宫墙深深的隐在黑夜里。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红墙碧瓦之内,有多少女子是和她一样长夜难眠,对灯枯坐。太后说的对,深宫之中最难捱得就是日子。
不知何时窗外又开始雨意潺潺,落在芭蕉叶上声声作响,雨点越来越大,竟惊起一群宿鸟冲了出来,雨水滴滴似乎落在心上,那样的从暗到明,由浅至深,她不由得裹紧了长衫,手扶上窗棂狠狠地划了下去,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那场雨一直下到四更才停,月上柳梢,洒下温润的光。
第二日,天放晴了,枝头有些不知名的鸟鸣叫起来,暄姸在房里呆的烦闷不堪,修纯瞧见,轻笑一声,说道:“前几日路过花影重台,瞧见那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
祉岚装作不明就里的问道:“都有什么花,别尽是些俗气的样子。”
“哪有俗气的,尽是些个白玉兰、紫玉兰、琼花、君子兰、海棠、牡丹、芍药、丁香、樱花、虞美人、桃花、梨花,尤其是那些樱花,琼花,白色的花连成一片,就像下了场雪,再和着玉兰的香气,真真是美景呢。”修纯边说着边斜眼瞧着暄姸的脸色,笑道:“奴婢扶了娘娘去瞧瞧吧。”
见她点头,忙给她梳了个流苏髻,簪了支嵌珠珊瑚蝴蝶花簪,又挑了件水蓝留仙裙给她换上,扶着她的手往花影重台去了。
沿着紫垣城的青石板路,还未到花影重台,就已嗅到了微风卷来的花香,阳光斜斜的照下来,照的人身上腾出一股子暖意。她在满树的的琼花下停下,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有种通透的晶莹,风姿绰约。暄姸蹙了蹙眉,那往事涌上心头,尽是点点离愁。
“娘娘,您若是喜欢,奴婢夜间提了灯,还可再来赏玩一番。”暄姸收回思绪,拈花一笑,瞧见边上一处只寥寥种了数株樱花,赢弱不堪,像是新植不久,问道:“此处原本种了什么,这樱花像是种了不久。”
修纯半响不曾答话,目光游离中有淡淡哀愁浮现,一对鸟儿落在枝头高低鸣唱,打断她的思绪,身子轻轻一震答道:“那里原本种了大片的虞美人,花开之时无风自舞,翩然欲飞,实是这宫后苑一奇景,新帝登基后,下令全部铲去了,这樱花树是才种上不久。”
暄姸听出她言语中的丝丝遗憾,想来亦是有一段往事追忆。暄姸说道:“修纯,若是抬举你做绯烟宫的掌事宫女,如何。”
修纯一惊,正欲下跪,暄姸却是一笑,扶住她,她想也不想的说道:“只要在娘娘身边当差,奴婢自当竭尽全力,忠心不二。”暄姸一笑,不置可否,找了个阴凉之处坐下,修纯在她身侧轻轻打扇,如此良辰美景,扫去了她入宫以来的疲累和烦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