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雅王府中燃起安神的百合香,祉岚亲手煮好官燕,服侍暄姸用下:“小姐也真是的,王爷在身边万事都会方便许多,您干嘛要他走呢。”
暄妍笑一笑推开祉岚的手:“吃不下,腻的很。祉岚,你也糊涂了吗,清雅是王爷,皇上有命,岂敢不从,太后又怎会真的是看我的意思呢,不过是给王爷几分薄面罢了。”
“还是暄妍看的明白。”清雅郎朗笑声传进房里,祉岚替他解下披风:“小姐说什么,在王爷这都是对的,王爷还没用膳吧,祉岚这就去张罗。”
清雅看了看还剩多半的官燕,皱了下眉头:“暄妍,怎么才吃了这么点。”
暄妍推开官燕,说道:“这东西腻得很,吃不下。”
清雅拿了个金丝垫子垫在暄妍后腰,扶她坐起来,一口口的喂给她:“暄妍,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呢,来,吃完它,只怕以后没有机会这样喂你了。”
暄妍心下一惊,觉得有些不详,目光闪烁了下,说道:“这是什么话,太后说你短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就会回来,到那时,有的是机会照顾我,只是怕你会腻烦的四处躲懒。”
清雅握住暄妍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暄妍笑道:“何时动身,让茗烟跟着你去吧,我也好放心。”
“六月初三,茗烟还是留下照看你吧,祉岚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那让茗烟帮你收拾。”
光阴流转,池水边的海棠花纷纷凋落,枝头上挂了些娇俏可爱的果子,离成熟还有段日子。
清雅已经走了月余,暄姸整夜都拥被而坐,看着窗外的月光,一日日的数着清雅回来的日子,连祉岚茗烟都不住的嘲笑她,她也只能自嘲的笑着说:“是啊,以往见天儿的在眼前晃,腻烦的很,如今倒……”说着,她脸色潮红起来,声音渐渐低下去。
入夜,暄姸睡下后,隐约听到祉岚脚步轻轻的走了出去,然后偏房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不甚在意,渐渐睡去,似乎在梦中,听到有人在问:“王爷有消息了吗?”却没有人回答,隐约还是那个声音在说:“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定要瞒住小姐。”声音很是隐约,渐渐安静下来,暄姸挪动了下身子,看到祉岚坐在她身边,眼圈微红,便问道:“祉岚,你眼圈怎么红了,方才有人来过吗,我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祉岚一怔,说:“小姐又做梦了吧,我一直都在这,没人来过,小姐今日睡得不好,明日让茗烟去请宁太医过来瞧瞧吧。”暄姸点了点头,合上眼睡去,没有瞧见祉岚隐在黑暗中抹了抹眼睛。
凤鸾宫中红烛点点,四处溢着晚樱香的味道,玉淑妃倚在美人榻上细细的绣着个香囊,清扬坐在案前写着字,不由得有些心绪烦乱,将纸一通乱划后揉碎丢掉。玉淑妃抬眼看看窗外,沉声说道:“怎么,清雅还没有消息。”
清扬阴沉着脸在殿内踱步,没有答话。
“若是暄妍妹妹知道了,可如何是好。”玉淑妃叹了口气。
“清雅为金族所掳,朕已经命人全力寻找他的下落,此事决不能让暄妍知道,只一件很是蹊跷,清雅此去是微服,行迹很是隐蔽,怎会被金族获知。”清扬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案上,手上红起一块,清扬却似不知疼痛一样,神情丝毫未变。
玉淑妃在心里暗叹道,即使暄妍是今日这般身份,皇上也未能忘情,自己陪伴他多年,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尔尔。
空气中的热气渐渐褪去,有丝丝凉意扶在脸上,暄妍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躺在紫藤架下的榻上,不知不觉的睡去,有些花叶落了下来,落在暄妍的额头,她也全然不知。茗烟不敢惊动她,只挥手招了祉岚过去,两人在垂花门的角落处切切私语,不时有强忍住的隐隐呜咽声。
暄妍半睡半醒间似乎看到清雅站在落梅居门口,便走了过去,可是怎么看,清雅都似乎躲在雾里,看不真切,暄妍想伸手摸一下他的脸庞,却只抓住一手水气,清雅淡淡的笑容浮现,远远的声音传来:“暄妍,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和孩子好好生活,来生,我一定比他先遇到你。”
说完,清雅的声音慢慢散去,暄妍猛然醒来,觉得眼睛有些朦胧,一摸竟然有泪挂在脸上,想起梦中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祉岚听到暄妍的叫声,急急跑过来,扶住暄妍,说道:“怎么好好的哭了,做噩梦了么。”
暄妍无声的摇了摇头,眼神飘向落梅居门口,那什么都没有,原来真的是一个梦:“清雅有话过来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信。”
祉岚有些哽咽,别过脸去,使劲抹去眼角的泪,静了静心绪,有些颤抖的说道:“茗烟去宫里打听了,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我叫他过来回您。”
暄妍听出祉岚的异样,掰过她的肩膀,见她眼眶微红,心下一惊,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清雅有事,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清雅和我道别,他……”
祉岚再也无法隐瞒下去,有些呜咽的说:“王爷被金族所掳已有半月了,前个儿宫里刚得的消息,金族以王爷为质,要咱们立即撤兵,割地赔款。”
暄妍听着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泛起,甩开祉岚的手,一路冲到紫垣城递了牌子要晋见皇上。只一刻钟,李德海便来引她去奉天殿,一路上亭台楼阁,花团锦簇从她眼前闪过,她无心欣赏,满眼的茫然无措。
刚到殿门,暄姸就听到殿内传出争吵声,旁的听不真切,只一个声音那样熟悉,声声传入她的耳中:“大军即刻出发,一举剿灭金族。”她陡然捂住嘴,跪倒在青石台阶前,哭着不住的哀求,额头之上碰出了丝丝血迹。
李德海见状顾不得拉起暄姸,就一路跑到殿内。一炷香的功夫,清扬站在了暄姸面前,暄姸依旧跪在那里,瞧着那双金丝龙纹鞋履,声声悲切的说道:“臣妾求皇上收兵,求皇上救救王爷。”清扬看着她面上有血流下,忙着要扶起她:“暄姸,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暄姸却固执的一摇头,清扬续道:“社稷之事,你就不要管了,清雅的命,朕自会讨回来的。”
暄姸闻言,一字一句的说道:“社稷之事,臣妾不懂,臣妾亦不敢管,臣妾只管王爷的性命,臣妾会一直等着。”
清扬面色一暗,眼中怒色闪现,狠狠一挥手,说道:“那你就跪着吧,朕倒要看看,你可以跪到何时。”
清扬转身回到殿中,瞧着暄姸在青石台阶下跪着,瞧着日头一点点偏西,瞧着殿里燃起一盏盏灯烛,悲叹一声说道:“李德海,去吩咐雅王府的人进宫来,接王妃回去。”
李德海诺诺称是,却不挪动步子,过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王爷真的没救了吗。”
“放肆,朝堂之事也是你这个奴才可以妄议的吗。”清扬大怒,抬手给了李德海一耳光,李德海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撞翻了数盏烛台,头磕在了紫檀案子上,顺着脸颊淌下血来,挣扎了几下,没有爬起来,不住口称:“奴才该死,奴才有罪,主子您息怒。”
清扬瞧着李德海狼狈惊恐的模样,气已消了大半,有些懊恼的情绪浮起:“罢了,你下去吧,朕累了,传旨摆驾凤鸾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