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四年的春天,柳枝刚刚抽出嫩芽,金族屡犯边境,清扬下旨急招清雅回朝。圣旨到达国清寺之时,茗烟和祉岚已在收拾行囊,准备动身,暄姸则伏在案上细细的列着张清单。
“小姐真很有先见之明,早就吩咐咱们开始收拾了。”祉岚说道。
茗烟也暗自佩服:“小姐和公子真是天作之合,幸而当年小姐没有入宫,否则……”
“嘘,你胡说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小姐和公子也琴瑟和谐,你别提那件事情了。”祉岚急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截住茗烟的话头,茗烟自知失言的吐了吐舌头,回头看了一眼暄姸的神色,暄姸却头也未抬,只在心里暗自一笑,否极泰来,如今的日子,才是她最想要的,当年之事,就当是过眼云烟。
深夜,夜色笼罩中的紫垣城涌动着一丝不安的情绪,烛火跳跃的宫殿一角,独坐着一位女子,身形修长,剪影清秀,一缕青丝缠上手指:"传出信去,皇上下诏急招赵清雅回京了。那边要早做打算。”
“是,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大公子的仇此次定能得报。”一个身影隐在黑暗中,沙哑的声音难辨男女。
主仆二人吹灭烛火,这片宫殿陷入沉寂。
清雅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暮春时节回到阔别四年的雅王府,四年后的王府一如往昔,丝毫没有荒废落寞之意,尤其是后院的落梅居,株株梅树打理的繁茂秀美,室内每日都有人打扫,数年之后,依然纤尘不染,似乎是昨日刚刚离开。
“清雅呢,怎么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窗下摆了张鸡翅木画案,案上摆着只素白梅瓶,瓶中斜斜的插了数支西府海棠,粉红花朵风姿绰约,犹如晓天明霞,一纸素娟展在案上,簪花小楷写着:“憔悴损,几番惆怅春雨长。却斜阳,一树碎红满园芳。韶华逝,凭栏零落齿留香。”暄姸的目光远远的落在窗外,那有一条小径,尽头有一汪池水,眼下正是海棠花开的时节,池边的垂丝海棠树影婆娑,点点若胭脂般的花朵挂于枝头,如佳人临碧水。
“王爷一早就进了宫,怎么小姐您忘了。”祉岚打着络子轻笑了下。
“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该不是宫里有事吧。”
“小姐,放心吧,早派了人去接王爷了,您亲手做的罐煨山鸡丝不会放冷了的。”祉岚打趣道。
暄妍面色一红,转身就要出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栽倒在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来人,快,快去请郎中。”祉岚召唤下人,七手八脚的把暄妍扶到榻上,茗烟也一路小跑到宫门传话给清雅。
奉天殿中燃着檀香,袅袅香气扶摇直上,一面墙上挂了副阔大的地图,清扬面色凝重坐在榻上,手边的茶早已冷透,清雅在地图之上点点画画,清扬则频频点头认同。此时,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一条隙缝,李德海探头探脑,畏缩着不敢入内。
清扬看到异状,厉声说道:“李德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话进来说。”李德海听到皇上召唤,立刻进殿,面有难色的看着清雅。
清雅笑道:“有什么你就说,要不本王回避就是了。”
李德海急忙一摆手,言道:“不,不是,王爷,您府上的茗烟过来传话,说王妃突发急病,晕倒了。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清雅和清扬同时问道,清扬意识到有些失态,跌回榻上。
“清雅,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议。”清扬一摆手,有些无力的说道。
“是,臣先行告退。”清雅一躬身,正要退去。
清扬却站了起来:“李德海,传太医随雅亲王前去看看。”
落梅居中,宁霄灼笑道:“臣恭喜王爷,王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太好了,那她为何会晕倒。”清雅大喜之下握住暄妍的手。
宁霄灼一边开方,一边说道:"王妃素来身体虚弱,臣开点补药,只要王妃按时服下可保无恙。”
暄姸醒来之时,望见窗纸上人影绰约,抚了抚腕子,似是在昏睡中有人搭上她的手腕请脉,又似乎听到有孕,口中仍有苦涩的药味。四下里极静,窗前燃了一夜的蜡烛已然熄灭。
暄姸正瞧着,不意清雅捧了水进来,瞧见帐幔掀开了一角,她正探出身子望着,不由得快步上前,揽住她的肩头笑道:“快躺下,方才好一些,别忙着起身。”
暄姸却取了床榻前垂着的衣裳,披在肩头,懒懒的说了句:“躺了这几日,颇有些腰酸背痛。”
清扬却执意按下她的肩头,轻轻在她耳侧呢喃了一句:“快躺下吧,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暄姸登时愣住,这喜事来的太过突然,原来昏睡中听到的那一句有孕不是梦境,暄姸的手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一天天长大。
慈宁宫中几株宝华玉兰开的正艳,一片炫目的紫色如锦缎般洒下来,引来蝴蝶蜜蜂纷飞穿梭,热闹非凡。暄姸和清雅入宫向太后请安,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的扶着暄姸,她只能无奈一笑,笑他太过小心。
“暄妍,你有了身子,就别请安了,快坐下吧。”太后笑着命人看座。
“雅儿,现在暄妍有了身孕,你要好好照看,缺什么短什么就着人来宫里取,若是暄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母后可不饶你。”太后怜爱的看着暄妍,续道:“玄霜,去取官燕过来让王爷带回去。暄妍,这官燕是日日都要用的,想来王府不会时时备的那么齐全,母后这里有不少,你都拿了去。”
暄妍含笑说道:"谢太后恩典,臣妾铭记于心。”
“暄妍,只是还有件事要委屈你了。”太后沉思了片刻,看到暄妍一时愣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金族边境不太安宁,皇上有意命雅儿前去查看,谁知你有了身孕,皇上知道雅儿素来疼你,所以母后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暄妍心中片刻之间已是数个念头,盈盈一笑道:“太后,您言重了,为国效力本就是做臣子的责任,暄妍是女儿身,帮不上什么忙,惟有让清雅多多效力,就当是尽了暄妍的那份心。太后放心,王府上下也有众多人手,怎会照顾不好暄妍一人呢。您放心让清雅去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