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青城起了个早,不过,好像这段时间里,青城都是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甚至忘记了白天黑夜的存在。
他早早的吃过早点,特地刮了胡子,虽然瘦了许多,可到底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
这个城市的爱情脚本到处都是,流落在大街小巷里的过客,你和我,我和你,擦肩而过的瞬间,也许就是一段爱情的开始。
青城拿着车钥匙到车库取车,也许青城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叫秦时墨的男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在电梯里狭路相逢,在场的还有槿迟。可当时青城需要注意,会去注意的人,只有槿迟一个,其他的人也只能是过眼云烟吧。
而他更加不会知道的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情敌就和自己住在同一栋公寓,也许就在自己的楼上,也许是在楼下。
他打开了车门,发动引擎,车子一路从市区驶向一段偏僻的水泥路,那天翻槿迟的文稿,他似乎想起槿迟说过她若是生闷气的话,或者是伤心了,就去跑到铁轨那里去,拿着一枚一块的硬币放在铁轨上,等火车经过的时候,听火车压过金钱的声音,是不是真的那么嘹亮,那么好听。
他才猛地想起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一层,槿迟曾经有个不算梦想的梦想,这个梦想说起来也许可笑,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坐一列火车,有一段梦幻的旅途,就在火车上,永远不要到尽头。
可是她忘了所有的火车都是跟着轨道跑的,所有的旅途也终究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天。
青城的速度开的很快,仿佛一直笃信她就在哪里似地,只怕他去晚了,她就不见了。一路上车子碾过的路面吹起纷纷扬扬的尘土,青城看着前方的道路,好像一条康庄大道一般,他忽然幸福的笑了一下。
这时候正是早上**点钟,明亮的阳光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银色的光环。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楼在车窗玻璃上,最后一直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仿佛一个去参加婚礼的幸福青年,带着新婚的喜悦和兴奋。
他沿着道路一直往前开,直到听到“呜……”的火车声,速度才慢慢的降下来,顺便观察地形。
最后他下了车,向前面又走了大概一百米远,那些车子无法进入的范围,他攀过障碍栏,到了桥底下,那是一片很大的空旷场地,很多新鲜的蔬菜,大概是这附近的居民种的,一大早生机勃勃的样子,看的青城一脸的朝气。
他在桥下左顾右盼,循着方向一直往里走,因为常年潮湿的原因,桥底下有些凉,早上的太阳还不够剧烈,青城皱了下眉直到确定槿迟不在,这才出来。
又跟着到了铁轨上,刚刚有火车开过,现在大概安静了一会,他站在铁轨上向下看,两边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一级一级的台阶一直通往桥下,那闪闪发亮的阳光落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有些晃眼。
青城打足了精神往两旁观望,大概走了十几米远,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槿迟的身影,倒是看到一只尸骨未寒的小鸟,被火车压得粉碎,连内脏都暴露在阳光下,打满了尘埃和泥土,已经快分辨不出了任何生物的痕迹。
他踏了过去,继续往前走,两边是漆着草绿色的栅栏,细小的钢丝,一米多高的样子,而两段铁轨的中间同样也被相同的栅栏围着,像个透明的围城。
铁轨被磨得发亮,颜色像是烤瓷过的碗碟,模糊不清,可是却很光亮,摸上去也是光滑的,和底下锈迹斑斑的枕木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了一会身后不远处响起了火车鸣笛声,青城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有看到火车的影子,不过应该快来了吧,他忽然有了主意,从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一元的硬币规规矩矩的放在铁轨上,自己则跳到一旁,攀过栅栏,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贴在栅栏的另一头。
火车如期而至,他侧耳倾听火车呼啸而过的那一霎那,最后听到“叮”的一声,他知道是火车压过硬币的声音,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等火车一过立刻就翻了过去,四处寻找被压过的硬币。
可是不管他怎么着,那个硬币像是长了翅膀飞走了似地,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也索性不找了,起身继续往前寻找槿迟的身影。
这样一走,竟然走到了红磡火车站,青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无边无际的铁轨,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他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他终于在人群里绝望了。
天色已经渐渐发黑,一大片的火红晚霞红的发紫,大团大团的在西边像一朵朵绽开的花朵,落日将云染成凄绝的艳红,一眨眼,层层相叠的云,竟幻化成为朵朵耀眼的玫瑰,在天空里游移。直到最后,夕阳也随之由半边的月饼变成了被晚霞罩住的月牙状。
整座城市很快又回归于最原始的静谧之中,又仿佛是喧嚣的开始。
青城全身上下被一层一层的汗水笼罩着,疲倦的拖着已经快要虚脱的身体一步步的往火车站往外走,走着走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打了个电话给老总陈志,跟他说了车子的事,陈志气的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去把车子开回来,掏出口袋里的电话,翻看了一边来电记录,记起于沚前两天打了电话过来,犹豫了片刻这才去了售票厅。
他仿佛置身在深海里,所有的氧气就在他头顶的上方,可是他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却怎么也够不着。就好像槿迟也许就在他的身边,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找到她。
明明触手可及,可一伸出手,才发现隔着天涯。
售票厅很大,窗口很多,所以几乎不用等多久他就买好了票,看着火车票上到达——A城,心里像是放了面小鼓似地,锤的人心里直发慌。
他捏着火车票出了售票厅,眼下最早的票也要等到晚上八点,出了售票厅,他摸摸才有些饥饿的肚子,到超市买了一瓶水,虽然饿,可好像什么都没有胃口似地,反而有些恶心的感觉,他一口气把水喝光,顺手把水瓶扔进垃圾箱,一直朝着候车厅走去。
青城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静的坐在火车上不发一语,像个迷路的孩子,看着火车经过一个又一个的站台,始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因为他知道,无论到哪,只要没有槿迟,任何地方都留不住他。
他是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头发被高高的挽起,手里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孩子似乎喜动,一点也不安分,在年轻妈妈的身上噌来蹭去,面对车厢的一切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蠢蠢欲动。
青城上车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一切,旁边坐着一个眯着眼睛在打盹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睡的很香甜。他看了一他一眼,中年男子仰头靠在椅子上坐着,这样看上去整个脸像张麻将牌,四四方方的一张脸,眉毛很浓,鼻子却有些塌,下巴很光滑,胡子似乎剃得很勤,很干净。
青城又把眼神回归到窗外,途中经过多少个大大小小的站台他也记不起,只是隐隐约约的想起这样一句话来,“沿途风景有多美,也比不上有你在身边徘徊。”他以前不以为意,现在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涵义。
一个人,一场旅途,是一场孤勇。
两个人,一场旅途,像是一场私奔。
中途起身到了一杯水喝,再次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对面那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正威风凛凛的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他挑衅的扬着下巴,小家伙也跟着扬起下巴,清楚的说着,“我坐了你的位置!”话一说完,就被孩子的妈妈抱了起来,可小家伙哪里肯依?
年轻的母亲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有些调皮。”
青城笑,“没事。”他说,把水放在雪白的案上,他又问,“小家伙叫什么啊?”他伸手去摸小家伙的脸,谁知道小家伙一躲,他扑了个空。
年轻的妈妈一直抱歉的笑着,和青城说话,她说小孩并不是她的,是她姐姐的孩子,这次是替她姐姐把孩子带过去的,小孩子太调皮了,她照顾不过来。
青城说,“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妈妈。”
女子也笑了起来,“不是吧?我看起来就这么老?”她动作有些夸张,可笑起来的样子很自然,一点掩饰都没有。书上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反倒是青城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现在结婚早的女子其实也不少,他会这么以为,当然也是因为他就是早婚的一份子。结婚三年,其实本来就该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吧?
青城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因为他曾经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可他喜欢的女子,他认定的情人只有槿迟一个,其他的,也就只能秒杀了吧。
他以前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差点喷的满桌都是,后来忍了很久,才对他说了“闷骚”两个字。
他说,生个儿子才好,以后两个大男人一起疼爱他的槿迟。
眼前这个小家伙歪着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你都还没有跟我说对不起。”他愤愤的说。
青城嗯了一声,眼神看向他,两人面对面坐着,终于,小家伙还是挣脱了小姨的怀抱,从桌子下面爬到了青城的脚边,一直顺着脚往上爬,年轻女子的嘴里写满了愤怒!
她就知道带着这个惹麻烦的家伙出来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本来是想带这个小家伙坐飞机直接过去,可谁知道这个小家伙竟然晕机?
没了办法,只好坐火车把他送回去。
青城却并没有生气,可是也没有笑,隔了这么久没有露出笑脸,忽然觉得不适应,可他还是努力维持一副温柔的神情,这个小家伙他是真的开始喜欢上了。
旁边的中年男子被小家伙剧烈的动作弄醒了,年轻女子用抱歉的眼神看了一眼同样对面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睡意朦胧,只是看了一眼,转个身,把头偏向过道那边去睡了。
年轻女子终于吁了口气,怒气冲冲的看着不安分的小外甥,“周沐瞳!你给我过来!”
“不要……”被叫做周沐瞳的小家伙摇了摇头,态度坚决的说。
青城始终不说话,态度温和的看着小家伙的举动,直到小家伙坐到了他的身上,小家伙眼神惶然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妈一起回家?”
噗……
年轻女子憋住笑意,内伤的看了一眼依旧稳如泰山的青城。
“我告诉你噢,我喜欢你,你当我爸爸好不好?”小家伙像是什么都懂似地,老气横秋的说。
年轻女子终于耐不住了,她噌的起身,指着小家伙的鼻子就说,“周沐瞳!你给我滚回来!”
周沐瞳死死的抱住青城的脖子,“不要。”
青城平静的看着两人的举止,连个表情都捕捉不到,直到周沐瞳勒着他的脖子让他有些小小的不适,他说,“你再这样抱下去,你爸爸会死的。”
小家伙也许并不知道死的意思,可他诧异了一会,还是放开了勒着青城脖子的手,笑得天真无邪,“好嘛,好嘛,可是你说了当我爸爸,不要反悔噢!”
“周沐瞳!你有病是不是?见到男人就要人家当你爸爸!”年轻女子终于破口大骂,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同意,一把从青城身上把小家伙剥了下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使出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安顿好,可那厢的男子却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宛如小小的月牙,嘴角淡开的笑意像是雨过天晴之后的绚丽彩虹。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好看。
女子看的有些痴呆,脸颊慢慢的有些绯红,小家伙找准时机,“哈哈,小姨,你脸红了噢!”
年轻女子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不满的说道,“破小孩,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脸却灼烧的更加厉害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火车到达A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青城望着外面黑沉沉的月色,灯火阑珊。
身边的乘客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个中年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车了,然而对面的女子和小孩却一直都在,小孩子终于睡着了,水灵灵的皮肤像个搪瓷娃娃,长睫毛盖了下来,一张脸圆溜溜的,活像个肉丸子。
别看他白天生龙活虎,可一旦睡着觉,确实这样的安静,姿势极佳,一点也不需要别人记挂。
不像那个女子,被子刚刚帮她盖上又被踢翻了,每次都是这样,后来他也学乖了,抱着她睡觉,先前她还会睡的稀里糊涂的对他拳打脚踢,后来的后来,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反而习惯夜里有他拥着睡眠,睡觉也开始安分了许多。
好几次他回来的晚了,她身上的被子还是盖在身上,只是稍微的掀开了一点。
他感慨万千,那些辛苦到底没有白费。
他知道小家伙的小姨叫杜敏敏,也是在后来交谈中才知道的事,杜敏敏很善谈,天南地北她都能和青城滔滔不绝,大多数时候青城都是在听,他很少说,特别是说自己情感上的事。
杜敏敏却很放得开,完全是那种大气的女子,又是那种自来熟的女子,说上几句话就能谈天说地。她甚至把带小家伙的辛酸苦辣都一一说给青城听,青城听着,好一会直到她说完,他才淡淡的笑了笑,说,“小家伙真是聪明。”
杜敏敏说的无非也是一些小家伙恶作剧的内容,青城的话很少,少的让杜敏敏感觉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可当她快要放弃说话的时候,对面又会忽然的回答一句,让她心里痒痒的。
经过交谈之后,才知道原来两人都是去A城,杜敏敏是外地人,这次来A城也不过是把小家伙送过来,顺便看看姐姐姐夫,下了车,杜敏敏抱着还在睡觉的周沐瞳和青城告别,可又感觉舍不得似地,她说,“能认识就是缘分,不如留个电话吧。”
青城淡淡一笑,“真不好意思,手机昨天刚丢,不然,你看我这副落魄的样子。”
杜敏敏看出他的借口,可还是很有风度的说,“确实很落魄。”然后又交谈了几句,互相告别。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酒店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回了家。
于沚看到却并没有好奇,反而像是无所谓,她说,“爸爸在医院,我回来拿点东西,这就走,你要不要一起去?”
青城说,“你先去吧,我等会过去。”
于沚苦笑,埋头继续收拾东西,看着转身去了卧室的青城,她才低低的说,“你连和我同行都不肯么?”
青城其实是听到了的,背影一怔,还是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进了卧室。
于沚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顺便煮了点粥去一大早就过去了。
青城在卧室里发呆,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也许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可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不肯去见他。
可既然回来了,躲是躲不过了,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踌躇很久才开车去了医院,在医院询问了一下病房,这才慢吞吞的向前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得了什么病,他也不敢去问,仿佛一旦触及到了医院这种地方,就有生命危险似地。他排斥医院的气息,甚至厌恶这里的一切。
他在楼道里徘徊,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还有说话声,可他不敢进去,犹豫了很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住了,再次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门打开了,正好对上于沚的一双眼睛。
她说,“进去吧,爸爸一直在等你回来。”
青城抿着嘴,思索着走了进去,他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精神似乎不错,只是时不时的会咳嗽,他唤了他坐下来,他问,“你和阿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沚她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要为了一个已经消失三年的这样对她,公平吗?青城,爸爸老了,是不是说话一点立场都没有了?”
青城难过了起来,他说,“爸,这些事情你别管,先把病养好,养好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
青城的父亲过头去,眸子里的明亮感忽然消失了,他的眼神渐渐的暗淡下去,直到最后闭着眼睛,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他很少动怒,更别提发火了,他对青城向来都是口头教育,很少打。可现在,他忽然说,“要不是我现在躺在这里,我真想好好的抽你一顿!让你醒醒,到底是谁三年如一日的照顾着你,照顾着我们这个家,可她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她甚至还想替你隐瞒下去,连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想隐瞒我?臭小子,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爸爸?啊?”
青城知道他是发火了,端正的坐着,没有说话,于沚站在一旁,青城的爸爸把她喊过去,她一直走到他的跟前,青城的爸爸握着于沚的手说,“阿沚,你别怕,我有这个老头在,哪怕我这个老头躺在医院里,我就能给你撑腰,你是我们顾家的好媳妇啊!这几年要是没有你,我这老毛病啊,可能早就把我这命给带走了……”
青城和于沚听到这里,异口同声的打断他,“爸……”
顾爸爸摆摆手,“你们要是真为我这个老头着想,就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什么合得来合不来,我和你妈妈三十多年,不是照样这样过来了?”
顾青城开始不说话,于沚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直点头说,“爸……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了……”
于沚的爸爸妈妈前后来过几回,有时候甚至埋怨顾爸爸,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女婿顾青城,于沚爸爸甚至撇开家族多年的世交,想找青城的爸爸理论理论,就算是工作再怎么忙,也该陪妻子去娘家走走吧?
于妈妈更是气的脸都绿了,于沚好说歹说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青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了好久,似乎一直在酝酿,他说,“这几年辛苦你了,可是……”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地,于沚立刻制止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妇女,她看了一眼青城和于沚,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证件,说,“小两口年纪轻轻的,才结婚三年怎么就离婚丫?”
于沚笑而不答,青城反驳,“结婚三年是不是就不能离婚了?”
中年妇女说,“看你说的,我哪是这个意思啊?不过是问问罢了。”
于沚挤出微笑,如果那算是微笑的话,她说,“大姐你能不能快点?”
“哟……结婚的小两口也没有你们这么急的啊。”边盖章边说,“三年都这样过来了,这一会儿就觉得难熬了?”
青城板着脸,若是这个多嘴的女人再多说一句的话,青城一定会掀桌子咆哮。
可这个女人倒还算识相,盖好章,递过来,一人一份,“喏,拿着,拿好了,可别丢了。”
青城拿起证件没有看,直接放进口袋里,于沚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青城,祝你幸福。”
青城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很想有人来搅局,或者是于沚忽然反悔不肯离婚,可是很遗憾的是,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建立一场婚姻需要几分钟,拆散一场婚姻同样也需要几分钟。
两个人的关系只是维系在一场随时可以变换的纸上,真是可笑。
他走的很慢,尽量让她跟着他的脚步,于沚默默的跟在身后,路过超市的时候,她说,“我去买点菜。”
青城点头默许。
继续一个人朝前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开始为一日三餐操劳,会亲自下厨学习各类的食物,家里摆满了一份又一份的菜谱,就连电脑网页,她点击最多的都是烹饪。
书上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可是,书上没有说,如果那个男人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不肯给你,你做了一桌子的美食佳肴,他却迟迟不肯归来,最后回来了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我已经吃了。”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可是很多事情一旦成了习惯,也就习惯了。
青城没有回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他栋别墅,那栋他只带槿迟一个人来过的别墅。
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的疯狂啊,可是心里缀着一份希望,小心翼翼的安抚着,但他似乎忘了,愈是在乎的东西,愈是小心翼翼的安抚,反而什么都留不住。
他寻找一切她曾经存在过的气息,忽然疯狂的开始想念她,他抱着木槿在怀里喃喃自语,说很多的话给它听,哪怕它听不懂。最后木槿在他的怀里不安分的跳动真,像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家伙,总想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它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喵呜一声就跑没影了。
青城叹了一口气,打开家里的电脑,想寻找最后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的槿迟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似地,已经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打开MSN,很多晃动的头像,把列表上的人寻找了一遍,这才想起来,他并没有加槿迟的MSN,他们两个以前日夜相处在一起的人,离开后,竟然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
青城又打开了邮箱,还是那些订阅的邮件,一封私人邮件都没有,他摔了一下鼠标,愤愤的关掉所有的网页。可是关上之后,又觉得心里亮堂堂的,很亮,亮的整个人发慌,他打开百度,输入了向槿迟三个字,确定搜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哪怕一点关于槿迟存在的字眼都没有。
他不甘心的再次输入青城木槿迟迟开这几个字眼,这次竟然有了些眉目,是一个博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他打开了主页,清楚的看到上面的注册时间,是两年前,里面有几篇日志,好奇心促使他点了进去。
可是每篇日志都是那样的短,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忽然很想你,怎么办?”
“想你的眉目,想到模糊。”
这是前面两篇日志的内容,最后一篇只有一句,“你在哪?”
他又发了疯似地去看档案,可是资料很简洁,除了这句诗,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个生日都没有写上去,这是几年前的日志,然而一直到现在,日志都没有再更新。
青城开始猜测,这个“你”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他?这个博客的主人,有没有可能是槿迟?
不确定,又是那样的笃信,仿佛这句话全世界也只有槿迟知道,因为是她亲口说出来的。
青城握着鼠标,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定格住的几个字,直到最后屏幕开始静止,进入待机状态,他又点开了画面,一遍一遍的看着画面上的几个字,心酸悲怮。
沈君河盯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回去,几天几夜的寝食难安,槿迟的话很少,有时候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婚礼一直都在筹划着,可今天,他忽然对他们说一切暂停,对于这一切,槿迟并不知情。
她望着耸入云端的铁塔总是一刻不离的发呆,托着下巴,有好几次沈君河从身边经过,她都没有发现。
而让沈君河更加错愕的是,槿迟早藤椅上睡着了,沈君河给她盖毯子,槿迟嘴里念叨的却是,“青城,不要走。”然后迷迷糊糊中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沈君河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办不到,他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再继续举办这场看似风光无限的婚礼。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日日夜夜的生活在顾青城的阴影里。
这个女子太过执着,有一种孤勇,认准的事情就会一直坚持笃信。他知道,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很痛很难,他何尝不是一个人在承受着这种煎熬?
手机里上的墙纸是上次帮槿迟在艾菲尔下面拍的照片,很自然的取景,随和的笑容,淡淡是情绪。后来槿迟一直说要删掉,拍的很傻,君河说,“我就是喜欢你的傻样。”
槿迟当即就不说话了,愣愣的看着沈君河把照片存储在手机里。
沈君河拿起电话,又放下。阳台上的槿迟还是安静的坐着,他特地找了能看到艾菲尔最佳位置的房子,阳台的设计别出心裁,看的出槿迟很满意,总是坐在阳台上,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君河最后还是放弃了,把手机扔在一旁,打开了桌上的电脑,至于香港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可一直联系不上时墨,他打开电脑,第一时间是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来自时墨的邮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