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照顾顾青城一直到夜幕降临时分,看着呼吸渐渐平缓的顾青城,面容才算得到了缓解,可这样一来,又想起了一件大事。
姚林还在医院等她呢!
舒乐是个急性子,这会看着已经稳定下来的顾青城,提起挎包匆匆就往医院赶,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又忘了把在家准备好的小米粥端过来,这边姚母正等着她的粥充饥呢!
也怪舒乐昨天一个劲的说自己熬粥过来给姚母吃,也好好尽尽孝道,可现在粥是没有看到,舒乐浑身上下还残留的一丝酒气让姚母敏锐的察觉到了。
姚母支了姚林出去,舒乐坐到跟前,问道,“阿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咱找医生看看。”
姚母摇摇头,“闺女啊,你是不是和林子吵架了?林子这孩子也真是,这个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让着点你?”
“不过,闺女,我老太婆不是说了吗?有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说,可别一个人独自闷在心里,这样会憋坏的,要是林子不听你的话,你也跟我老太婆说,我老太婆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可好歹也能说上几句话,林子他也不敢不听。闺女,你啊,都听明白了吗?”
舒乐一个劲的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她握着姚母的手,直说道,“阿姨,我知道,我知道。”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姚林站在门外听着这一幕,内心如大雪纷飞般惆怅,定在那里,却并不知道进去要说什么。
秦时墨说,好男人是不抽烟的,所以我向来不是个好男人。有时候,为了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沈君河在一天之类接到无数个电话,都是公司员工的电话,无非就是关切的问一些关于他和秦时墨的事情,依照沈君河看来,关心是假,八卦才是真。
他把手机电板卸了下来,掏出另一只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槿迟坐在客厅,朦胧间像是听到君河说,“嗯,就这样,明天上午,两张去巴黎的机票。剩下的不必我再多说了吧?……你应该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槿迟探出耳朵,看到沈君河挂断电话笑眯眯的朝她走来,不禁问道,“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公司了?”
“不是还有时墨嘛。”沈君河笑,“机票我已经定好了,明天八点,飞往巴黎。”
槿迟迟钝了一下,巴黎啊……
她昨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忽然提议结婚一定要去巴黎,要在埃菲尔铁塔下面见证这张世纪婚礼。她笑呵呵的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埃菲尔铁塔,本来想说话,可脑海中却总是出现顾青城那张脸,那张不可一世飞扬跋扈,却又温柔可人的脸。
他深情的看着她说,“丫头,你看,我终于给了你一个全世界最最庄严的婚礼。”
她哭花了脸。
沈君河不明所以,他伸手过去揽过她的肩,放进自己的怀里,像是在给宝宝唱摇篮曲似地,他说,“槿迟,不管以前怎么样,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要记住,我永远就站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于是理所当然的有了这两张巴黎的机票,机票到手的那一刻,槿迟很想揽着那个人的脖子大叫,可是恍惚回神,才看清楚,那个笑意盈盈的人,并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她觉得惋惜。
说不想他是假的,好几次槿迟半夜被噩梦惊醒,吓得脸色发白,可是睁开眼睛就是一片虚无,触手可及的领域里,除了冰冷的空气,还是空气。
现在,沈君河就坐在她的身边,沈君河是那样的爱她,甚至超过了他的生命。谁说时间不能淹没一切,也许,他们几年的感情根本不算什么,也许,时间的洪涝一来,就自然而然的湮没在其中。
几米说: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喜欢上你。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却爱上你。是你走的太快,还是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我们错过了诺亚方舟,错过了泰坦尼克号,错过了一切惊险与不惊险,我们还要继续错过。但是,请允许我说这样自私的话,多年后,你若未嫁,我若未娶,那、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在还没有遇上沈君河的时候,她遇上了青城,在爱上青城的时候,沈君河甚至还不知道在哪里,当她终于离开青城来到香港的时候,她遇到了沈君河。
遇上沈君河的时候,她还爱着青城,就算是现在依旧爱着。
可是,爱情毕竟不是白炽灯,想亮的时候就能亮。
然而,我们也许还忘了日久生情这样的感情,日复一日的情感叠加在一起,即便不是爱情,那么,那份感情也会如同小溪汇成江河最后越积越多的。
飞机上,她紧张不安的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曾经有看相的先生说过她的命,算命的先生摇摇头,一副玄机的样子说道,“玄,真是玄。”槿迟不解,那个时候的槿迟还很年幼,之所以会相信莫须有的学说,完全是因为好奇。
她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故作玄虚的算命先生,先生摇头晃脑,“小姑娘,你看这。”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沐浴在阳光中,然后一直向着阳光最耀眼的地方合紧了手掌,掌心向着自己,背朝阳光,五个手指密合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一丝穿掌而过的阳光。
然后迅速的把手收回,对着一脸茫然的槿迟说,“看到没?我的手啊,密不透风,连阳光都透不过来,你再看看你的。”
槿迟有样学样,也跟着把手背朝着太阳,五指合拢。
依稀还是能看到阳光的影子,正透着细小的指尖缝隙偷偷的溜进来,宛如一根根穿墙而过的绣花针,那样的亮,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槿迟抬头看着算命先生,发出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怎么努力也不能阻挡住全部的阳光?为什么?”
算命先生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此乃天意便转身离去。
槿迟愣在原地,可怎么也猜测不到个中涵义,直到现在,槿迟忽然想起那句话的意思,天意?
是不是不管她抓的怎么紧,握的怎么牢靠,始终都在不知不觉的失去什么?那些握都握不住的东西,像是抓在手心里的细沙,抓的越紧,掉的越快。
既然不能挽留,那就还他自由。
沈君河看出她的不安,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掌心,安慰一般,只是眼神交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彼此心领神会。槿迟拿出一本书来看,还是上次沈君河带她一起出去的时候买的,和沈君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更像是知己,能彼此托付一些心事,并不担心有任何的人或者事物前来打搅。
沈君河转过头去,把手重新收回来,随手翻开了她的书,“《佳期如梦》?”他问的很随和,两人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红颜知己一般。
她说,“嗯,上次一起买的,怎么?不记得了?”
她笑,“怎么会不记得,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还带在身边。”
槿迟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安然,“对于珍贵的东西,我一直随身携带,也许,这本书并不显得多么的珍贵,可是,我感慨这里面的情感,感慨佳期这个女子,感慨世事变迁,一切物非人亦非。”
沈君河弄了下眼睛架子,锃亮的眼镜片瞬间反射出槿迟一大块好看的脸颊,沈君河说,“你还真是感慨多,我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吃西餐也是这样,你说你看小说看的哭红了眼,我当时就觉得太矫情,可是没想到,和你在一起,我也喜欢做一些矫情的事。”沈君河哂笑,“这本书我以前也看过,可惜结局不圆满,槿迟,有时候,后来者未必就比先前的那个差,东子那么喜欢佳期,他们应该在一起的。”
槿迟觉得窘迫,也只能撇开话题,故意和沈君河去谈论一些关于书的内容,可意外的是,沈君河居然头头是道,有时候连槿迟都说不上的话题,沈君河滔滔不绝,俨然一个正在舌枪唇战的演说家正在进行激情的演说。
也许,是该试着和沈君河相处的,也许,那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忽略了身边的人……有多么的……优秀。
一下飞机就有人前来接机,沈君河牵着槿迟的手,槿迟虽然表面上有些不自然,可到底还是给足了君河面子。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合得来的男子,在外面会尽量给足他们的面子,并不会做多少出格的事情,让他们难堪。
她会像只喝醉酒的小猫咪,缱绻安详的睡在男主人的怀抱里,不吵也不闹。
两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替他们接过一个旅行箱,出了机场就开了一辆加长版的林肯招摇过市,槿迟不胜唏嘘,心想这个沈君河是不是太过与奢侈了一些,可放眼望去,四周三三两两的车子无一例外的都是豪华型的加长车,槿迟低着头,也不说话。
在飞机上坐了十多个小时,槿迟几次沉沉的睡过去,现在反而精神抖擞,四处看着这个印象中浪漫无比,自己却从未到过的陌生城市,到达巴黎的时候,差不多天刚刚亮,初初时分,槿迟还以为自己因为时差的关系倒不过来,可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像是打了鸡血似地。
上了车,沈君河和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在交谈,槿迟也没有细心去倾听,她有个习惯,只要是别人在说话,她都不会刻意去倾听什么,相反的,她会让自己看着窗外,或者是想别的。
沈君河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时而蹙眉,时而浅笑,有时会回过头来看一眼槿迟,接着又回到谈话之中。清晨的霞光透着稀薄的云朵,渐渐的散开了,光芒四射。
槿迟盯着窗外看到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老太太挽着老头子的手臂,两个人谈笑风生,很美好的一幅风景,是很多年后,槿迟一直期盼的一个场景。
她嘴角露出弯弯的笑意,越发看的动情,沈君河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竟然看的这样的开心,也跟着凑过去一起看,槿迟这才感觉耳后有凝重的呼吸声,回过头的时候,鼻尖差点就碰上了他的。她笑,“你在看什么?”
沈君河好奇,“你在看什么?我看你笑得这么欢。”
“噢,没事,随便看看而已。这个巴黎,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呢。”
“噢?哪里不一样了?是云朵不一样,还是天空不一样?还是说月亮不一样?不过,月亮得到了晚上才能看出来到底是不是比香港的圆。”
“你还真信呐?”槿迟嘟着嘴,“月亮圆不圆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还是清晨,看起来,总是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景致,也许是巴黎这个名字被赋予了太多不一样的意义,渐渐的也就远离了人间烟火。”槿迟继续说,“总是感觉哪里不一样。”
“你这是想家了吧?”沈君河笑,“哪里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因为这里不是香港,所以你很自然的把这里拿来和你熟悉的香港比较,看着看着也觉得哪里不一样,其实,槿迟,最重要的不是白驹过隙的风景,而是身边的那个人,你能答应嫁给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槿迟,所以,现在只要你的一句话,你说回香港,我们立刻就动身。”
“不……不要。”槿迟慌忙制止,她哪里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沈君河再次动多大的干戈,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的素面朝天让她的精神看起来更是差到了极点,虽然是努力的在恢复心情,可到底这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了的。
槿迟盯着沈君河说,“君河,你不要为我做这么多,我怕我有天会被你的爱压垮,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我弥补不了。”
沈君河说,“不要紧,你压垮了我就做你的轮椅,你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我也不需要你弥补,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把自己吃胖,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其实比较喜欢胖胖的女人。”
她呆了半晌,这才说了句好。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要落下来,她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甚至连他给予她的爱,她都觉得是一种亏欠,怕有朝一日自己无力偿还。
可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说,“你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把自己吃胖,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比较喜欢胖胖的女人。”
顾青城捏着槿迟的手机连续发了一上午的呆,直到香港公司的老总打电话来询问青城已经请了快两个礼拜的假期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让人措手不及的是,青城接着便说出了辞职这两个字。
好友兼老板的陈志鹏吓了一大跳,不安的在电话那头问道,“青城,你怎么了?辞职?这么大的事情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再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青城还跟他说过加薪水的事。
他急了起来,青城是他见过在电脑方面很有天分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想这么放过,“是不是薪水问题?青城,你和我朋友这么久,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吧?薪水的话,再加百分之五十怎么样?”
“志鹏。”青城说,“不是薪水的问题,公司也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我,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工作了。”
陈志鹏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一向视工作如命的青城现在怎么会说没有任何心思工作了?而且青城的声音也不对劲,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地,他猜测着种种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在青城身上的事情,最后还是排除了所有的选项。
在他眼里,顾青城就是个无敌金刚,他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陈志鹏没有想到的是,女人却是金刚的弱点,并不是只有子弹才能致人死地。
青城颓丧着坐在床边,头埋得很低,一直盯着手里的那只手机,那只已经出现些许掉色的黑色手机,他嗯响了一个号码,电话的那端传来冷硬刻板的声音:“您说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挂断了电话,对着放在耳边的电话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槿迟的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这次通了。
青城握在手里的另一部手机聒噪的响了起来,在手心里震动着,还是那首槿迟很喜欢的歌,青城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只是看着电话响起,屏幕上的灯光亮起再暗淡下去,直到最后自动挂断,他又重新拨通了那个号码,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电话,在拨号,响起,挂断中,循环往复。
周而复始,像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他满心雀跃,却不去接听,有时会把电话小心翼翼的拿到耳边,听里面嘟嘟的等待声音,有时候会捏着电话,使出了好大的力气才喊出槿迟两个字,可声音哽在喉咙,只能看到唇角微动。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也许,也许能够找到别的线索。
可是槿迟的东西真的很少,少的让他局促不安起来,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曾经趁他不在回过一次家,把她的东西都偷偷的带走了,可四处看了看,那些东西,似乎都摆在本该摆放的位置,一直都在。
他打开抽屉,翻出很久以前看过的那篇《给我一段仁爱路》的稿子,首页印着一句话,不知道槿迟什么时候加上去的,“一霎那的意乱情迷,一辈子都难再寻觅,只怕无限春光来不及一览无余。”
她说:那一些,连时间都跟不上的速度,那一人,阑珊处左顾右盼的眼目,那一带,锁在你心里荒芜的纹路,那一年,巷子里水饺店散的水雾,都由先前的发生着,成了联系不上的抽象。
青城的心凉凉的,从头凉到脚,他想起大学时期和槿迟去巷子里吃水饺的情景,想起他们在菩提树下打打闹闹的画面,想起他拿着槿迟做的那句诗满世界招摇的模样。
那天的稿子还没有看完,今天再看到时候,却是这样一番光景,他不知道槿迟后来又修改了多少,或者说,这些字眼是他先前看的过于匆忙而没有及时看到的。
他不得而知,唯一明白的是,这个他深爱多年的女子给了他全部的爱。
很多人都说我们不会有未来的,我只是无谓的笑笑,有没有未来并不是他们说了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就一起去击败这些流言和蜚语。
最后,在稿子的后记部分,青城的眼睛久久的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懦弱的一件事,患得患失。”
患得患失……
青城忘记了收起手里的稿子,神色凄惨的坐了下来,坐下的那一刻,椅子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他丝毫没有差距,继续盯着这几个已经看了千万遍的字眼,茫然若失。
屋子里的一切摆设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少了一个人的气息而变得冰冷起来,青城几乎不做饭,他只是整日整日的喝酒,有时候醉的不省人事就打电话给槿迟,听到电话在自己的另一头嗡嗡的响起来,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似地兴冲冲的跑过去接,可是等到自己跑到的时候,那边的电话又挂断了。
他觉得自己好惨,连自己的女朋友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青城喝酒的次数频繁起来,家里的酒很快的喝光了,他直接打电话订购,那天送酒上门的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小男生,一脸的阳光灿烂,他打开门,看到露出好看笑容的小男生,并不知道来人是做什么,怒气冲冲的喊道,“喂,臭小子,你敲门干什么?”
脑子里轻微的酒精在隐隐作祟,有点头晕,他靠着门,一副誓死捍卫家园的样子,小男生笑了起来,“先生,这是您之前订购的酒。”
青城这才恢复了意识,定睛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果然是自己之前订购的,他转身走到沙发旁,在茶几上拿了压在烟盒下面的钱,跌跌撞撞的走来,“拿着。”他把钱递过去,丝毫不犹豫,就连手里面的钱是多了少了,也不在乎。
小男生招牌式的笑容挂在脸上,像是漫画里跑出来的少年,他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应该是工作服,脸上噙着汗珠,他的动作很简洁,像是受过训练似地,“先生,我帮您放进去吧,还有,这个钱多给了,这些还给您。”
“给你。”青城说完,自己拎起酒盒就往屋子里走,砰的一声关上了公寓大门。
小男生的手僵在半空中,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他拿着钱勾了勾嘴角,不要白不要,算是今天多挣的外快呗。看来下个礼拜又能请蒋晓清逛街了……
青城喝酒醉醺醺的不知日夜,有时候觉得烦躁了,他会翻箱倒柜去找槿迟曾经用过东西,哪怕是一把木梳,一个橡皮筋,甚至是看过的书,写过的稿子。
只要有槿迟气息存在的地方,青城就会一一寻觅,一一怀念。
很多时候,他其实是清醒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好,也许是现在的酒越来越假。他喝了很多,在以为自己终于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看到阳台木桌上的那个笔筒,会站着沉默很久,仿佛整个人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
他歪着头,以前是一杯一杯的喝酒,现在是直接拎着酒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窗帘被拉的紧紧的,连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窝在家里,他跟自己说,既然自己找不到槿迟,那就站在他们都熟悉的地方等着她回来。
他一直记得槿迟曾经说的那句,“可是青城,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我会慌。”
所以他一直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哪怕连他都自己都不能肯定槿迟到底会不会回来,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这天下午,青城接到一个久违的电话,电话是于沚打过来的,青城冷漠的口气让于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把想说的话三言两语说了出来,她说,“青城,爸爸病了,你能回来一趟吗?”
其实青城已经不介意于沚之前的所作所为,她那么做,无非也是因为太过于在乎青城,所以想尽一切努力挽留,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思考和沉淀,青城慢慢的开始淡化了之前的那些芥蒂。
然而,心里却始终有阴影,对于沚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于沚的心凉了许多,直到好一会,那头才静静的传来,“我过两天回来看看。”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把证件带齐,我一回来就离婚。”
于沚不敢说话,噢了一声听到电话那端一阵一阵的忙音,这才恍然把电话放好。
自从和青城在一起的这几年,她已经完全把自己的性格磨圆了,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在外人眼中,她是个秀外慧中,娴静漂亮的好媳妇,然而,在青城的眼里,她却什么都不是。
妻子这两个字在她的身上始终只是一个名次,没有任何的生命意义。
她甘心为他,在外人眼中做的天衣无缝,安心的扮演着好媳妇好妻子的角色,甚至都没有人知道结婚的第一年,她便和青城分床而居。这三年来,公公不断的旁敲侧击,无非就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身孕,爸爸妈妈那边虽说不急,可到底几年都没有动静,也开始焦躁不安。
她小心安抚,妥善的处理一切关系,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辛苦和无奈。
有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断失眠,不断被噩梦惊醒,就像那天,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的她不断的在那里斩杀蟒蛇,一条又一条,爬满了她的视线,爬满了她的心墙。
像是一条又一条污浊不堪的虫子,不断的啃食自己本就瘦弱的身心,直到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一直忙不停歇的在那里拿着斧子不停斩杀,可是那些蛇仿佛自己能变化似地,明明看着已经死了,它在地上,又会变成第二条,甚至第三条……
她累的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孤身奋斗,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最后她被吓醒了过来,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如同万丈深渊,望不到尽头。
后来一直睡不着,开始去找脏衣服洗,平生第一次没有用洗衣机洗衣服,她洗完了床单又洗被套,后来把鞋子和帽子,甚至是手套之类的东西都洗的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像是一道道风景,又像是陈列在博物馆展览的珍品似地,在湛蓝的天空下是那样的干净,干净的,找不到一丁点的污垢。
然后她又去擦玻璃,把别墅上上下下的玻璃,只要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些玻璃不存在似地,直到晚上,她终于闲下来,看着一双已经开始发红,甚至磨得起泡的手,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消停不下来。
看着夜晚一点点的降临,她更是急躁,仿佛世界末日的来临,她打通大学时好友的电话,约了出来,一起去逛街K歌。一直折腾到很晚,然而就是那天,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来这栋别墅的公公竟然来了。
瞧见自己的儿媳妇这副鬼样子,青城的爸爸很气氛,可是碍于两家的关系,青城的爸爸还是克制住了。两人面对面,于沚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用双手捧着脸,哭了很久,像个长达一个世纪都不曾流过泪的人似地,她哭的很卖力,积压在心底三年的心酸终于发泄出来。
青城的爸爸慌了手脚,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是个内敛的人,向来话很少,以前青城妈妈还在的时候,好歹能说上几句话,可现在妻子的离世,带给这个男人更多的是沉默和安静。
于沚抽出桌上的纸巾,用了一张不够,又用了第二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渐渐的小下去,只剩下呜呜的哽咽声,她抽泣着,抬起泪眼朦胧的一张脸,说,“爸爸,对不起。”
青城的爸爸慢慢的点头,说,“青城还没有回来?怎么这次出差这么久?他上次不是说只出差几天?”
“没,爸爸,他回来过一次,后来公司又派他出差去了。”于沚撒着谎,只愿能度过这一关。
青城的爸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七点多钟就来了,青城的电话一直占线,你电话也打不通,所以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一家人很久没在一起聚一聚了,回去吃顿饭吧。”
于沚没有拒绝,虽然这顿饭直到十二点多钟才吃,可是她很满足,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把这个秘密一直隐瞒下去,可她愈是这样的遮遮掩掩,愈是思绪万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