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一定要保重龙体,长命百岁!”
刘据两眼放光。
刘彻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什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刘据继续说道,“有您坐镇中枢,儿臣便可纵马扬鞭,驰骋沙场,为我大汉把所有空白区域布上大好山河!”
刘彻动容道,“好!只怕……上天不给朕那么多时间……”
刘据刚想说您多做些养生功夫,少迷恋仙道神途,可是一想到刚刚给武帝老爹穿外袍时,里面那件道袍……他还是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武帝刘彻对长生大道的执着追求,早已刻入骨子里,谁说都没用。
两人不知不觉间聊了近一个半时辰,沐天殿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召见呢,刘彻道,“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沐天殿里的文武官员们的确等得有点难受。
长途跋涉一百多里路,片刻没休息便到沐天殿来站着,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体力再好的人也吃不消。
虽然武帝事先已有吩咐,给他们都备了软凳,可是又有哪一个人敢坐呢?
尤其是殿外还跪着一个“另类”!
商丘成光着上身,身背藤条,冻得浑身发抖,任谁劝也不起来。
他要“负荆请罪”,谁也没办法。
杜相见他这副表现,犹豫半晌还是没敢学他,只是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象个受气小媳妇。
终于,武帝刘彻在太子刘据的陪伴下来到沐天殿,众人这才来了精神。
“让你们久等了!朕和太子多说了一会儿话,你们不会在意吧?”
刘彻语气阴晴不定,众臣异口同声道,“臣等愿意等!”
“嘴上愿意,心里不一定怎么想。天知,地知,朕知,你们自己也知道,就够了!”
“都不是圣人,谁心里没点龌龊心思?朕不想知道,你们也都把它藏好了,不要拿出来害人就行!”
刘彻的话越说越吓人,文武官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外面跪着那位,请进来吧!他想学廉颇,朕却不是蔺相如。”
商丘成是被两个侍卫搀进来的。
再晚一会儿,估计他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陛下……臣有罪!”商丘成连磕三个响头,额头已然见血。
“臣已责令小儿守仁辞去河南郡太守之职,自缚到刺史田大人桉前领罪!”
大殿上寂静无声。
“罪臣教子无方,其罪一,贪图友人家财,其罪二,心思不正,明知有错却不悔改,其罪三。三条大罪,条条都可夺臣之性命,请陛下重处臣之罪过,以儆后人!”
刘彻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大行令也好,大鸿胪也罢,一个名字而已,可它背后的职责却是不同。”
“商丘成,你给自己列三条罪状,可虚亦可实,如何处置,你自己想好了吗?”
商丘成一愣,哑声道,“臣……对自己……下不去手!”
刘彻忽然露出一丝难明的笑意,看向刘据,“太子,你以为应如何处置大鸿胪之过?”
他这句话就很意思了,自己不决断问太子,有罪不提只说过,到底是什么想法,让人琢磨不透。
可刘据是什么人?两人刚刚经过一番深谈,深知武帝想启动西线战事,内阁宜稳不宜乱,他是想放过商丘成一马。
但是这话必须从一个有力道的人嘴里说出来才行。
太子自然是不二人选。
刘据道,“父皇,儿臣以为,商丘成自列三罪,皆为可上可下之选。”
“教子无方,是过不是罪。商守仁虽为其子,但早已成年,且远在河南,如何行事皆由不得其父,除非其犯下谋逆族连之罪,否则……与其父无关。”
商丘成呆住了!
这画风……不对啊!
太子怎么为自己开脱上了?
“至于贪图友人家财……就更谈不上罪过。”
“当年苏建行军迷途,论罪当诛,以钱赎为庶人,后圣上重新启用苏建为上郡太守,商丘成上门归还田产,苏建不受,他已尽到友人之谊。”
“苏建薨于太守任上,其子苏武回归,商丘成亦多次接济,苏武不受,但他心意已至。”
商丘成热泪盈眶,全身微微颤抖。
这些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苏武也不可能主动说起,一定是太子亲自过问才知道详情的。
“至于心术正与不正,纯属个人私隐,无所谓罪与不罪。”
“所以……儿臣以为,商丘成之事顶多算是多方沟通不畅导致的误会。”
刘彻点点头,“商丘成,你听清了吗?”
“臣……臣……听清了!”
商丘成泪如雨下!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去换身衣服,回来继续做你的大鸿胪!”
众人一片惊愕。
这就没事了?
商丘成颤微微起身,下去换衣服去了。
此时最难受的当数杜相了。
商丘成这番自我“虐待”竟然换来一个平安无事,他该怎么办?
现在再脱衣服插藤条跑外面跪两个时辰?不是太晚了吗?
“臣……臣也有罪!”
他恭恭敬敬地跪下,使劲磕了几个头。
他本来也想学商丘成,把脑袋磕出几道血印子来,可是第一个头下去磕得他眼冒金星,第二个头无论如何也不敢着地了。
刘彻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澹澹道,“你若也能磕出声响来,朕同样不究你的罪。”
杜相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敢拿脑袋试地。
刘彻的目光直接从他头顶掠过,落到公孙贺身上,“丞相,你以为应如何处置杜相?”
公孙贺忙道,“回陛下,杜相之子杜岳已然认罪,杜相过往劣迹斑斑,绝不可再留于任上,至于如何发落……还请陛下决断。”
“朕是有决断,朕问的是你有什么决断!”
公孙贺呃了一声,“臣以为……论罪……当诛!”
杜相大吃一惊,扭头看向公孙贺,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当诛?太子,你觉得呢?”
刘彻又把决定权交给了刘据。
刘据道,“父皇,儿臣以为杜相之过仅在于包庇其子一事,至于以前过往,没有苦主相告,自然不能追究,去职即可。”
刘彻点点头,“丞相,你口中当诛之罪可有实证?”
公孙贺大为尴尬。
他哪在什么实证,只不过听皇帝话里的意思,顺着他的杆子往上爬而已,没想到爬错方向了!
“臣……收回适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