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戴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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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00年,庚子年,北京城外,一座残破的岳武穆庙中,一个藏蓝色长袍的老者一面手持一柄黄铜烟枪,一面为这注定坠入深渊的国势叹息不已。

残阳如血,就是阳光也多了一丝乌金的沉重。虽然是夏天,但是破庙里陪伴着岳王塑像独坐的戴瑜却阵阵发凉,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自寻死路也活不了多少时候了。望着夕阳西下郁郁葱葱的花树,自知死期将至的戴瑜只遗一地凄凉。

望着血红硕大如同一滩粘稠血液的落日,戴瑜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是玉山空照,云暗凤阙,往日的一切再辉煌再绚烂,最终也免不了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乌有。想到这里,戴瑜更是感觉凄凉无比。

这不只是满清的落日,更是中华的落日,从此光明一去不回,中国从此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戴瑜突然回忆起小时候和父亲一块登山的场面,彼时太阳落下,鲜红如胭脂,但是光却不刺眼,渐渐地多了一种宛若丝绸的柔和。

远方是起起伏伏的高山,近处是扶疏的树木,呼吸不知怎么回事戴瑜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后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他看似悠闲地坐在那里,但是他肩膀上的枪伤的刺痛依稀可感,戴瑜知道那是他当时守卫台湾留下来的。

只可惜打光了梅花堂两百年的基业,戴瑜最终也没有为中国守得住台湾。那片自古以来的领土还是给了在他最后的一段时光中归属了东洋浪巅的倭寇。

记得最后一战,他受了严重的枪伤,本来以为会死在台湾南部莽莽榛榛的热带从林中,和国姓爷的英魂一起永伴台湾,守护海疆。但是日本军队中的一个参谋鸟羽清一和戴瑜曾经在欧洲是旧识,看在当初一块在德国法国留学时候被西洋人挑衅时候并肩作战的情谊上鸟羽清一还是救了他一命。

等到自己的伤势稳定之后,老朋友鸟羽清一便穿着日本人常见的黑色男式交领和服和自己会面。从戴瑜的审美来看,虽然和服有早期汉服的朴素,但是因为在小岛上野蛮生长,夜郎自大,所以在唐宋以后没有继续汲取华夏文化的精髓,虽然在花纹色泽上美轮美奂,但是在形式上却颇有一些乡村的粗蛮,而无中国的大气。

“戴君,您终于醒了!”望着艰难倚靠在床背上的戴瑜,鸟羽清一欢喜地说道。

“谢谢您,鸟羽君!虽然我们因为民族利益的缘故不得不成为对手,但是您的风度却比绝大多数中国人还要出色!”

其实,戴瑜和鸟羽清一相交十年,彼此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只是中日甲午战争之后,这对难得的好朋友注定要因为彼此的立场分道扬镳,想到这里戴瑜不得不暗自叹息。

“想不到戴君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您却居然是梅花堂的堂主,如果我早日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大日本帝国何至于与阁下之间如此敌对?虽然鸟羽清一是日本人,但是他似乎比一般大清人对于梅花堂更为熟悉。

和三百多年前的女真人一样,日本人同样对中国怀有狼子野心,因此对于清朝内部的反对势力研究甚深。而对于整个大清王朝渗透最深,伤害最大的隐秘组织梅花堂就是明治维新以后日本间谍寻觅的核心。况且康熙末年,有一批梅花堂义士因为政治迫害在大陆活不下去,因此不得不逃亡日本。流亡日本的梅花堂成员和日本当地人不得不有所联系,因此日本人对于梅花堂这个组织也是熟悉的。

“哪里哪里,戴某人只是一介浪迹江湖的反贼草莽而已,哪里比得上鸟羽君在贵国的官运亨通?”

戴瑜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讽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有点自嘲的样子。

“若清国重用戴君,日清战争,其实我大日本皇军必输无疑!”就在戴瑜自我解嘲的时候,突然鸟羽清一对戴瑜郑重说道。

听了鸟羽清一的一番话,戴瑜第一次没有牙尖嘴利地反驳什么。

“戴君心里其实是很高傲的吧!只是,您不屑于表现这一点啊!”望着老朋友依旧倔强的表情,鸟羽清一说道。

虽然戴瑜和鸟羽清一相交这么多年,戴瑜从来不学日语,鸟羽清一反而迁就戴瑜的习俗学习中文。从此,鸟羽清一便知道戴瑜平凡温和之余,他却比任何一个中国人都要骄傲。那一刻,鸟羽清一真正明白而真正的天朝上国不在满清八旗的淫威中,也不在朝廷礼仪的华丽下。而只在每一个人的信仰中。

“只是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清廷腐朽,戴君不如……”鸟羽清一发现戴瑜没有说什么,觉得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因此接着试探道。

“鸟羽君说笑了,我戴瑜如今也算不上什么人才!”察觉鸟羽清一的狐狸尾巴,戴瑜也只是淡淡说道。他不愿意投靠日本人,但是也不想失去鸟羽清一的友谊。自从戴瑜父亲戴桢死后,鸟羽清一也算是偶尔于他内心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不,在我心中。戴兄才是真正代表中国能与世界一争短长之人。”望着白色病床之上那具衰弱的身体,鸟羽清一终于说出了掩埋心底的那一句话。

原来,那个倔强坚毅,温润如玉的戴瑜也会老得如此可怜可悲,就像台湾海峡北面的中国大陆。虽然曾经有着秦汉的勇武,魏晋的风度,隋唐的繁盛,以及宋明的气节,但是到了现在它终于到了衰弱腐朽到让人恶心欲呕的境地了。

“哈哈哈哈,鸟羽君,你真的想多了!”戴瑜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他的高傲却不允许他向鸟羽清一这个日本人低头。

“况且如果我真有凤凰之才,自然不会附就朽木。不过凤凰不落朽木未必要落在你这天涯海角的灌木丛中。能够落在灌木丛中的那些都不是凤凰,充其量也只是小家雀而已。”听了戴瑜的话,鸟羽清一也知道老朋友以物喻人,对于自己的大日本帝国也颇有隐含的讽刺之意。

只是此时此刻,戴瑜却突然想起《庄子?秋水篇》中所说的:“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很久很久以前,戴瑜就有一个投靠明主的梦想。只是自己即使有凤凰鸿鹄之才,哪里会是自己理想中可以栖息的梧桐清竹?

鸟羽清一惋惜的是戴瑜明明胸有韬略,但是知道这一点的人只有自己一个。清国自然一群傻子,不懂得戴瑜这个大才,但是就算是日本人在甲午战争之后,得意洋洋之下也不太看中戴瑜这个中国普通人的智慧才干。

过了一会儿,鸟羽清一终于从惋惜遗憾等情绪中缓过来了,继续对戴瑜问道:“明明梅花堂成立以来坚持驱逐鞑虏,为何为身为梅花堂堂主的戴君却为大清守土台湾。难道戴君忘了梅花堂代代志士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志向?”

梅花堂这个隐藏在历史深处不为人知的,延绵二百多年的秘密反清组织,传说它是大清王朝肌体最致命的伤痕。传说九龙夺嫡,大小金川,白莲教大起义,甚至天理教起义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中多有潜伏于历史深处不为人知的梅花堂义士的踪迹。只是清朝史书自然不会记载这些不和谐的东西,因此后世根本没有梅花堂踪迹。

只是正当满清天命渐失,梅花堂义士反清复明的大好时机来临之际。西洋人的入侵却改变了这一点。西洋人的入侵带来了异质的文化和锋锐的炮火,比起还算野蛮粗鄙,只是狡诈多智的满清,他们另有信仰,并且信仰坚定,因此不可能为华夏所软化腐朽,如果让西洋人得逞,中国不只是亡国,并且更有灭种的危险。

“难道鸟羽君不知道《马关条约》,满清朝廷自己已经把台湾,澎湖列岛等地割让日本,既然如此,这个国家也不配有台湾。”

说起清廷,戴瑜忍不住露出极为明显的不屑和鄙夷。

过了一会儿,戴瑜接着缓缓说道:“或许大清朝廷从来就和台湾没有关系,就算从郑家手里不体面地强夺过来,最后也还是极为屈辱地失去。”

“那你为何为大清守土?”

听到戴瑜对清廷更是愤恨,鸟羽清一对于他不计前嫌帮助清廷守卫台湾更是好奇。

“既然朝廷已经割了台湾,那么台湾就不复为朝廷所有。但是割让一事,我广大中国人民何曾真的同意过?因此满清是可以不要台湾,但是中国必要台湾!我非为满清守台湾,我是为中国守台湾!”

面对鸟羽清一的误解,一直很平静的戴瑜第一次对什么人慷慨激昂起来。

过了一会儿戴瑜望着窗外四季常青的树木和淡蓝色的天空无奈地说道:“毕竟是国姓爷坚持过的地方。我辈不可忘却先人遗志。既然不能成功反清复明,还不如死在国姓爷曾经带领残军从荷兰人手中收复的国土之上,毕竟……在这里我们中国人在明朝也曾经成功打赢西洋人。”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戴瑜的模样突然一阵恍惚,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郑成功军队的一个普通士卒。或许,宁可死在复台的战场上也比如今的苟且偷生要好很多。因为那是荣耀而死,这是屈辱而活。

“可惜郑国姓母亲田川氏是日本人。”听到戴瑜说起郑成功,鸟羽清一突然说道。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们日本人是认的吧。”听了鸟羽清一的话,戴瑜含笑淡淡问道。

“戴君说这个干什么?”听到戴瑜讲起三纲五常这个中国两千年以来的传统伦理道德,鸟羽清一忍不住从心底有些抵触。

你们要不认,干嘛要下令在小学里让学生从小就要发誓誓死要效忠天皇?”

鸟羽清一本想说,三纲五常其实是中国的腐朽文化,现在我大日本帝国决定脱亚入欧,自然不必理会这些东方的泔水糟粕,但是如果不认三纲五常的话,他鸟羽清一又把天皇放在哪里?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官之一,天皇是他们帝国军人征战天下的精神信仰,因此他不可能不认天皇陛下,进而不能反驳三纲五常。

“田川氏既然嫁给了郑芝龙,就是郑家的人,郑家的国姓爷既然也遵从大明,那田川氏就是中国人。论理也应该全心全意对待夫家和长子,甚至是夫家和长子的国度。”

“何况郑国姓心心念念就是反清复明,他何曾说过投靠日本?他若要想投靠日本,早就投靠日本了,何至于坚守孤岛英年早逝!”

说到这些,戴瑜突然感到一种出离的悲愤,是为了郑成功,但是却是却更是为了自己。明明自己是无辜的,但是却被西洋人入侵的惨淡时局所彻底玩弄,最终一事无成,寂寂无名。

“可是你也对于满清朝廷也是不满的,我们大日本帝国也对满清朝廷不满,敌人的敌人也许就是朋友了。为何我们不能并肩作战,推翻满清朝廷?”鸟羽清一知道戴瑜的骄傲,但是依然不放弃,事到如今还想曲线救国,因此继续劝说道。

“我的确不接受满洲人统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非要接受日本人统治”望着有些陌生的鸟羽清一,戴瑜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理解戴君的心情,但是你们民间光复中华的力量太弱小了,因此你们的光复运动需要我们的帮助!”这时候,鸟羽清一语气沙哑似乎有一种毒蛇嘶吼的错觉。

“是借师助剿吗?”戴瑜淡淡地问道,突然间鸟羽清一感觉他的音色清冽宛如金声玉振。

“如果戴君这么理解也行?”看到戴瑜的高傲中的不屑,鸟羽清一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什么借师助剿,纯粹就是引狼入室!”终于,戴瑜还是忍不住说了最后的一句话。

“北宋借师助剿,后来是靖康之耻;南宋联蒙抗金,最后是崖山蹈海;南明联虏平寇结果是中华落日,这些历史教训我都记着呢!因此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要做这种蠢事。”

接着戴瑜昂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鸟羽清一明白原来他居然产生了视死如归的勇气。

虽然日本人一直絮絮叨叨地宣城“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句话,但是鸟羽清一自己却是不信的。望着眼前的老友,鸟羽清一明白其实中华的精魄一直都在,只是它被深深地隐藏了而已。

那一刻,鸟羽清一坚信只要他在那里坚守,中华就永不坠落。

望着戴瑜苍白无助的背影,鸟羽清一还是说道:

“戴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其实我可以悄悄放你回大陆。”

“真的?”听到鸟羽清一如此说,戴瑜忍不住兴奋地说道。

“真的。戴君在国外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如今我做一件事情也是报答戴君的恩义。”鸟羽清一说道。

“谢谢!”事到如今,戴瑜不能不敬佩他的仁义。

临走时候,台湾岛似乎起了一阵白茫茫的雾气,更添了离别时候的凄苦。而远方就是鸟羽清一送戴瑜回大陆的小船。毕竟台湾虽然通过《马关条约》已经被日本占领,但是日本人还是担心清廷偷袭,因此对于来往人员的盘查十分严格,故而鸟羽清一私放戴瑜就得用小船。

台湾海峡不但十分宽敞,而且历来一直风高浪急,就是有小船,也是随时有倾覆的危险。何况戴瑜年事已高,身体虚弱,虽然船上鸟羽清一为他准备好了最时新的罐头和面包。但是要想凭着一艘小船横渡台湾海峡,对于现在的戴瑜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壮举。

可见戴瑜不惜一切代价回到中国的决心,而他无论走过了多少遥远的路程,看到了多少美好的风景,他的根始终都在中国。

虽然知道送戴瑜的事情要尽快,但是到了最后,鸟羽清一还是拉着戴瑜的手说道。

“从此山高水长,戴君一路保重吧!”

“我们中国《汉乐府》有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虽然我们人各有志,但是作为您的一个好朋友,我还是衷心希望鸟羽君也要在以后的日子里保重自己。”

“谢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鸟羽清一明白,台湾一别之后,他此生此世都永远不会再见戴瑜了。望着隔着濛濛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的万里碧波,鸟羽清一的眼角突然渗入了一丝苦涩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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