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沈墨熙的身后,顾晚晴心里踏实了许多,也许是沈墨熙本身就有很强的实力,一路之上,他保护着她躲过了许多冷枪暗箭,两人找了许久,几乎找遍了整个庄园,也没有找到慕容笙和慕容桢的踪影,于是,两人又折了回来,果然,他们都在刚才的那个仓库里。
偌大的仓库,只有趴在地上貌似流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的慕容樱,趾高气扬的慕容桢,和半蹲在地一脸痛苦的慕容笙。慕容桢手里拿着一沓子纸张,把它直接摔到了慕容笙的脸上,慕容笙一动不动,仓库安静得只剩下纸张落地的声音。
“顾晚晴在我的手里,想让她活命,最好乖乖的听话。”慕容桢不高的声音让空旷的仓库里所有人都能听得到,“慕容笙,和顾晚晴在一起让你变得像个笨蛋,能不能离开这里都是问题,你竟然还要确定那些资料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具有正义感了?真是太荒唐太可笑了!你已经废了,给你看到的那个顾晚晴毫发未损,但是现在还能不能喘气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你应该很了解我,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我会跟着你过来,受你的暗算?”慕容笙语气冷冰冰的,勉强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慕容桢,你还是这么蠢。”
“从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慕容桢握紧了拳头,“你的存在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可悲。为了活下去,我牺牲了太多,甚至心爱的女人!慕容笙,你还记得倪婕吗?”
慕容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眼神微动,不过一句话都没说。那倪婕曾是他手下的一个杀手,长得还行,弹得一手好琴,也跳得倾城一舞。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倪婕去执行一次任务,行动得手之后没有来得及撤离,被人杀了。
“她是个杀手,杀人,被杀,是她的宿命。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早该告诉我,我会成全你们。”慕容笙看着他,“不要把你懦弱之后的错误结果强推到我的身上!”
“她爱的人是你!”慕容桢惨笑着大声道,“我要带她走,可是她不走,因为她爱你!”
他现在还清晰的记着,倪婕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说着想要见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话。
慕容桢知道,倪婕心里一直爱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了她,他一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直到倪婕临死的时候……
“因为想要呆在你的身边,所以她轻易的答应了你的那个任务;因为想让你记住,她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完成了那个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慕容桢声音激动,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慕容笙,她在临终的那一刻,还在呼喊你的名字,想要见你一面。可是不管我怎么求你,你就是不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让她死都无法瞑目……”
顾晚晴听着挺不是滋味的,看向慕容笙,就见慕容笙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淡淡地道,“你当时并没有跟我说清楚,而且,她的死亡也是因为她没有听我的安排,擅自行动的缘故。”
慕容桢怪笑一声,盯着他道,“从那天起,我就想切开你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慕容笙神情淡漠的看着他,叹息了一声,“就因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就这么恨我?”
慕容桢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平复心情,淡淡地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睛里过。慕容笙,你知不知道,漠视比虐待更让人无法忍受!”
“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我拿到哈佛法学硕士的学位吗?”他低声沉笑,“看你的样子就是不记得了。可是那一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是怎么羞辱我的!”
慕容笙心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上哪记得这么多去!再说他十六岁那年,他也不过十七岁,那个时候他好像开始设计慕容家族转型,哪里顾得上小孩子的庆祝,更不要说什么羞辱。
“那次,我本以为我够资格和你一争,在慕容家族有立足之地,可是二叔他们只淡淡的看看一眼,就拒绝了我的请求,说我这辈子不会有大出息。”
慕容笙心中清楚,二叔他们的话虽然说得不好听,却很有道理,以他毛毛躁躁沉不住气的性子,确实难有大出息。毕竟,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比如沈墨熙和顾晚晴这样的,就非常吃香。
“你当时也在场,当着我的面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可还记得?”
慕容笙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恐怕也是随口一说,让他记恨上了。可是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他说话一向很有分寸,不像遇到顾晚晴之后,开始满嘴跑火车……
“你当时说,不过是个法学硕士,等什么时候拿到博士后再来,可能会给你一个顾问的工作。”慕容桢冷冷地看着他,“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也对,我在长老们面前不过是个没用的窝囊废次子,而你则是家族未来的希望,人不同,命自然也不同。”
慕容笙什么话都没说,却莫名的朝顾晚晴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顾晚晴心“咚咚”的跳着,嘴角翘起一个弯度,捏了捏沈墨熙的手,准备随时下去救人。
“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强者,把所有人都牢牢的踩到了脚下,就算最狼狈的时候,也风光依旧,势头不减,你可知道我要比你努力千万倍,却永远被你的光环所淹没,被你狠狠的踩在地上……为什么老天爷这么偏爱你,所有的好处都是你一个人的!”
顾晚晴原本以为慕容桢与慕容笙之间的纠葛会非常复杂,就像慕容樱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但如今一听,简单得出乎了她的意料。所有的原因概括起来无非四个字——妒忌,不甘。
慕容桢突然看了看手表,一脸惋惜地对慕容笙道,“废话说得够多了,是时候说再见……不,是永别了。做了这么久的兄弟,我卖个一个人情,现在就送你下去陪你的女人。”
慕容笙眼神一寒,淡笑了一声,“晚晴不在了,我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即便是死,我也会把你拉下去。”话音未落,他一抖袖子,一把手枪落在手心中。
枪声响起,慕容笙的枪掉在了地上,原本昏迷着的慕容樱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穿手腕的她竟然摸出了一把枪,与慕容桢一起对慕容笙开了一枪,“慕容笙,你该死!”
慕容桢看了慕容樱一眼,眉头一皱,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好妹妹,一些都已经无所谓了。”说着,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红色的“糖豆”扔进嘴里。
这样的情景,顾晚晴已经不想在耽搁时间了,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尽情的释放着被压抑的情绪和思想。身边的沈墨熙感到不对的时候,顾晚晴已经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慕容笙,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最心爱的女人死在你的面前!”慕容桢的枪指向顾晚晴。
然而,他的子弹并没有打中仿佛武林高手般的顾晚晴,而是打中了原本就伤得不轻,却还想着偷袭的慕容樱。慕容桢稍稍分神,慕容笙一跃而起,劈了上去,直接一个手刀把慕容桢的手腕劈脱臼了,枪也落到了地上。慕容桢抬脚横踢,被慕容笙轻松的躲过,慕容笙紧接着虚晃一招,然后做了一个回旋踢,直奔他的面门。慕容桢挨了个结实,等他再想进攻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到了他的脑袋上。
“你输了。”慕容笙看着他,眸中闪烁着不忍,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一个人。但是慕容桢并不这么认为,他阴狠地看着哥哥,怪笑起来。
“慕容笙,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保证你会永失所爱,永无宁日!”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慕容笙看着慕容桢,缓缓收回了手中的枪。
慕容桢看着慕容笙嘴角泛起了悲凉的笑,突然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顾晚晴走向慕容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慕容笙淡淡点头,紧握的手和抿着的唇微微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接下来……”
沈墨熙缓缓走向他,“接下来,该我们做个彻底的了断。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慕容笙点点头,顾晚晴眉头一蹙,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阻止两人无谓的决斗。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慕容笙淡漠的脸变得异常恐惧,那句“小心”还没有说出来,一个身影就朝她扑了过去,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倒下的那一刻,顾晚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慕容樱鬼魅的笑……
慕容笙实在想不到,变故在眨眼间发生,那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慕容樱朝着顾晚晴扔过去一个小型的*,而沈墨熙则不顾自己的生死将她扑倒,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她……
紧接着几声枪响,慕容樱终于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下了,狰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上还带着诡异的笑。所有的妒忌,执迷,错爱,都随着死亡的脚步渐渐消散,她终于停止了心跳,也走完了这并不好过的短暂一生。
顾晚晴抱着嘴角溢出鲜红的沈墨熙,眼泪如同喷涌的泉水,再也抑制不住,“墨熙……”
沈墨熙的身上已经一片血红,他喘着粗气,奋力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掌,被血染红的手轻覆在她的脸颊上,断断续续地说:“昔有愁罗……三千丈,不知……浮华是年华,待到归时……寻来处,奈何不知……归奈何。”
“沈墨熙,你把眼睛睁开!慕容笙,叫救护车,救护车……”顾晚晴哭喊着,抱着沈墨熙渐渐冰冷的身体,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对不起……我……爱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说完这句话,沈墨熙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手掌从顾晚晴同样冰冷的手心里滑落。
“啊!”悲伤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庄园,闪电划过天空,惊雷阵阵,迟迟而来的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鲜红。顾晚晴浑身脱离的跌躺在地上,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不断流淌。
欺骗与背叛,轮回与延续,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天色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沈墨熙的后事,慕容笙带着顾晚晴坐上了自己的专车,离开了庄园。
顾晚晴抱着白色的骨灰盒,炙热的液体在眼眶中聚集,带来的确实冰冷彻骨的感觉,“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其实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两千多年前的那个。”
“不,不是这样的。”慕容笙抓住了她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头,用力之猛,让顾晚晴几乎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他的怀里。
大概是感受到了怀中人那隐隐的抗拒,慕容笙越发收紧了手臂,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弥漫扩散到全身,几乎让人难以忍受。他在她耳边温柔却坚定的低声说道,“墨熙的结局我们无力改变,但至少我们要改变自己的结局,哪怕是为了孩子。晚晴,我想他离开的时候是快乐的,因为,他用生命证明了对你的爱。”
顾晚晴紧紧地抱着沈墨熙的骨灰盒,静静的匍匐在他的胸前,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平静而执拗地说:“我多想把这当成是一场噩梦,但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对不起,我辜负了他,也辜负了你。”
慕容笙紧紧的抱着她,一滴冰冷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嘴角苦涩的勾了勾,“这不是你的错,你从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他。”
“晚晴,一切都结束了,是我把这场戏的大幕拉开,就依旧由我拉上吧。”他的掌心在她的后背轻抚,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又像是爱人之间最亲密的抚慰,“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那些噩梦都会成为过去。我发誓,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顾晚晴悲哀的眼神突然出现一丝悸动,抬起头淡淡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笙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相信我,我会用一生来证明我所说的话。”
顾晚晴微微起身,在他的手心写下两个字,“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慕容笙看了看手心,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轻拍着她的肩头,示意她重新躺下,柔声道:“好,就叫墨曦。离咱们家还有一段路程,你闭会儿眼睛吧。”
仿佛持续了半个世纪一样,顾晚晴最终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依靠在他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慕容笙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抬起布满了血丝的疲倦眼眸,朝车窗外望去。
不管前路多么遥远,能够与她携手同行,便已经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