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是一场马拉松，李洛约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火炬，被大家高举带着就能够一直不停。他从来没有跑得像现在那么快过，他脚下生风，他整个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巨大的威胁让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倾巢而出。出洞口时罗宾搬起旁边的大石头挪到了上头，张水果也照做，用这种方法延阻一下后面追兵。

李洛约则双手拄着膝盖，大口换气，由于跑得过于猛烈，心肺功能超额负荷，他还在不停咳嗽。

“走，别管了。咳咳咳。”他拉了罗宾一把，对张水果说：“赶快带我们离开这个村子，不然我们都会遇到大麻烦！”

张水果皱眉：“有那么夸张吗？”

“远超你想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抓住就不是被骂两句那么简单，还记得村子里的狗吗……”

李洛约不介意说得大一点。

罗宾也在附和：“里头那么摆设，绝不是玩个自娱自乐。快走吧，不然这次真的麻烦了。我有预感。”

一路上为了防止被发现，张水果不得不绕了远路，三个人在路上披荆斩棘，极为狼狈。

李洛约给关磊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让他心里又是几分焦急。

罗宾突然喊了声停下。

三人都低头藏在几颗小树后面。

几个侗家村人手持手机从旁边跑过，目的地赫然是他们脱离的那一处秘洞。

待他们离去后，罗宾说：“唉，通信好也不是件好事。”

就在这时关磊终于打来电话。

他解释说那头领导一直在问话，根本脱不开身，之后他母亲又打来电话问东问西。

最后他问情况如何。

李洛约深吸一口气说：“能够给我们找辆车来关村接我们吗？在这边我们有危险，涉及人生安全的危险。”

那头沉默了片刻，直接说我马上雇车来。

一阵闷头赶路，到关村外时李洛约看到侗家村人竟然已经在那一带游荡，关村人正在和他们说着什么。看来不抓住人他们誓不罢休。李洛约赶紧打电话和关磊换了个接头的地方。

过了一阵子，一辆货运三轮车出现在三人面前。

关磊抹着汗水说：“情况紧急，我就找了一个师傅先过来。这个车目标小也不容易被发现。你们快上车。”

上车后李洛约不停翻着手机，突然怔怔说，我知道了。

接着另外三人看到血从他鼻子里涌了出来。

不过由于想得太专注，李洛约都根本没有去擦拭。还是旁边的搭档罗宾，早就准备好纸巾给他堵上止血。

张水果咦了一声：“还真会流鼻血啊，我还以为是噱头……”

罗宾则兴致勃勃地问：“K，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先报警，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案件了，需要警察来处理。而且要快，迟了就会发生变化……”

张水果果断拨通了110，说这里有情况反映。

李洛约说：“就说这里……有人目击杀人犯。”

张水果也不含糊，径直照他的话说，最后告诉了警方他们的位置。

那头说立刻出警，请他们呆在安全地方，远离危险人物。

现在就连一直最轻松的关磊也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侗家村怎么出现杀人犯？”

“要从头讲起。”

李洛约看向远山，摸出怀里的荧光草，眼神复杂。

时间回到俩人才来到关村，进入怪石区的时候。那阵发生了几件事，首先是关军杀妻和妻子情夫，接着他和儿子关子山离奇失踪，目击者大军叔说他们一起跳入了铁锁天坑。父子俩跌入天坑后，关军被白虱子抓走，剩余的关子山则被圈养。一直持续到李洛约和关磊误打误撞将他从里头救出来。

“以上是单独的事件之一。”李洛约看向罗宾：“如果我们不出现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整个事件的重点在哪？”

罗宾咦了声：“白虱子不想关子山死……为什么呢，白虱子应该就是侗家村人假扮的？”

李洛约开始叙述下一个事件。

“第二个同步发生的事情是你和关磊在怪石区争吵，关村人说是那里石头会让人心烦意乱。之后我们分开关磊因为发现村里制造假遗迹被村长关在铁锁天坑的石屋中，我们则因为记者身份被村长赶走。我们折返到天坑，和关磊一起出来时遭遇白虱子追击。”

“第三事件则是第一和第二的交错。我们在下面找到了关子山，白虱子想要将关子山留下，被我们吓退。之后天坑里抛出人骨，被村长他们认为是天坑白虱子对我们的威慑。于是他请来驱邪人张宝，张宝是隔壁侗家村的现任驱邪人，也是领袖。侗家村同时举行祭祀先祖的活动。”

“第四就是今天。”

“那么罗宾，你发现里头的某一个共同点了没有？”

双手揉着太阳穴，罗宾皱眉沉思了一阵，突然睁大眼：“狗牙草！”

李洛约笑了笑，对张水果展示左右手的两株植物。

“你是专业的，看看这两种有没有什么区别。”

张水果仔细辨别了一番，过了几分钟后说：“两个应该属于同一科目，长的这株极有可能是矮的这株变种。”

点点头，李洛约说：“我把这个狗牙草快递给了一个朋友让她帮忙化验……得出的结果是，该植物散富含异哇啉类生物碱，比如吗啡，血根碱，可待因……它和某种著名植物有着极其相似的特征。罂粟。”

不同于罂粟需要加工提取体液。狗牙草散发出的味道中就有轻微的致幻作用，那些成分能够麻痹大脑，造成大脑中判断区域的麻痹，减少对自己的约束能力。如果扎堆生长所造成的浓郁气味和提取物更是能够让人产生幻觉，亢奋，甚至知觉短暂闭合。

它是一种罕见的制毒原料。

张水果和关磊都是脸色大变，唯有罗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只对过程本身感兴趣。

张水果木木说：“那侗家村天坑里那么多的……都是毒品？”

“准确说是毒品原料。”

李洛约纠正她：“所谓无脸人应该是他们刻意使用的掩护。先是吓退那些想要到天坑里探险的人，在天然地下洞穴开辟出一个制毒基地最简单不过。移植到洞穴里后，这种狗牙草变异后在洞穴里会发出荧光，这一点让里头的人不得不紧张。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本来狗牙草就是洞穴植物，外面的不过是被带出来的种子造成的意外。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影响整个事实。”

“我懂。”罗宾捏紧拳头，一脸兴奋说：“那个关军大概就是跌入天坑后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被那些种毒人给抓走了对吧！”

“你说的乍一听很有道理，不过为什么他们要留下关子山？如果是毒贩的话，斩草除根是基本常识吧。还有关子山那些幻觉，他们为什么会给关子山喂狗牙草，以及他为什么跳下来没有受伤？”

李洛约再次给搭档浇凉水。

“其实只需要很简单的一点契机。关军本就是和侗家村贩毒团一伙儿的。”

这个结论有三个支持，一是关军和侗家村的人一起做生意，二是关军杀人后并不慌张而是带儿子直奔天坑，还留下“没带任何工具挖山药”这么明显的漏洞，三是关子山描述说他父亲被白虱子抓走时并没有歇斯底里，人类在遭遇极度危险和未知时往往会濒临崩溃。

因为关军早就计划好。他让人看到自己上山，又露出异常的马脚，还有一个极好的证人目击他带儿子自杀。

他并不是去找死，而是和下面的同伙碰头，顺便假死脱身。

罗宾突然说停：“不对啊，关子山没有受伤这一点你还是没能够说明。还有，关军怎么料到会有人跟着他一起上山？”

李洛约让罗宾背对自己。

他走到罗宾身后：“当时关军和关子山的位置就和你我一样。关军先是引诱关子山去看天坑，然后带他一起‘飞’下去，我所说没错的吧？好了……罗宾你别这么入戏。其实用这个就行了。”

李洛约摸出一卷绳子。

关军将绳子系在铁索上，然后抱住关子山往下滑，年纪小的关子山根本毫无准备，加上里头又黑他本能以为自己是在飞。至于绳子留下的痕迹就更容易处理了。

大军叔。

他可是一个关键人物。

李洛约俩人来的那天晚上，他就在外面张望。开始李洛约还误以为是关村的人对外人怀有敌意。其实大军叔是害怕李洛约俩个记者来调查的是天坑，所以偷偷来监视。房顶上弄出来的声响想来也是他的一个小伎俩，给俩人造成心理紧张。

大军叔的暴露是在他和侗家村张宝俩人聊天时。所有和天坑有关的人最后指向的位置都是侗家村。侗家村照理来说比关村还封闭，然而那里手机信号和数据信号都很好。这又是另一个破绽，说明侗家村并不是和外面毫无联系。

如果按照常态，李罗二人抵达侗家村只会是无功而返。

张水果却成为了变数。

“我有不同看法。”罗宾一点没被之前的“地下动物园”推理失败而打击到，他提出了一种新的假设：“他们会不会在信仰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图腾什么的？我注意到高台上那具无头巨人骨骸是被捆住的，这和不少教义里头的很像。比如‘献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旁边的池水，会不会就是他们用来做仪式的圣水什么的，现在看来里头是混有狗牙草，那么用这种‘麻醉药’来达到某种精神状态也是顺理成章。现代毒贩根本没必要搞仪式什么的对吧？”

李洛约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罗宾所说极为有道理。

他由衷说：“了不起，罗宾。”

罗宾哈哈一笑，已经给某人打起电话。

那个年轻人颇为神秘，自称老白，是公安，曾经和罗宾一起搞定了一起地雷案。虽然罗宾被老白的戏弄给弄得很不开心，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认为这种时候说不定老白会有用。他一旦介入，就意味着更多的大人物会看过来。

“咦，你，你怎么，打，打电话。”

那头老白依旧一副口吃腔。

“找你反应一个事情，也许你会有兴趣，你不是调查社会派的吗……”

听了罗宾简单叙述之后，老白兴趣极大表示他马上来。

“你知道我所说的地方吗？”

“我定位你的手机就行。”干起正事来老白立马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