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双面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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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矮人铁匠,用扁平如矬子的指甲在刀刃上弹了弹,“叮叮”的清音经久不绝。

这柄刀是他刚刚铸出来的,刀身一色的黝黑,只有开刃处泛着一抹淡淡的青光。

拿起桌边的软羔子皮轻轻一抹,刀上的铁污被拭去,矮人铁匠眯起一只眼睛,沿着刀背看向刀尖,刀身笔直如线,映衬着木棚外投来的阳光,忽地一闪。

路锡东本能地眯起了眼睛,展开已经揉成团的纸条,看了看上面粗略的地图,确认自己确实没找错地方,这个矮人铁匠的牛皮围裙上满是暗黑的污迹,赤裸的臂膀上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线条,想必是这个人了。

“你好,请问是罗尔夫师傅么?”路锡东把纸团揉了揉,重新揣了起来,开口问道。

矮人斗篷的下沿,只能遮盖到路锡东的腰部,好在肥大的兜帽,可以完全套住他的双角,虽然不类不伦,但从外表没有人能认出他是一个魔族。

虽然在禅达城,魔族也是允许自由行动的,不过路锡东他们现在是逃犯,不得不小心一点,尤其是在白天的时候,格罗特兄弟在政务厅里的熟人太多,哥布林昼伏夜出,再说都是一群笨蛋,所以寻找接头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路锡东的身上。

这个“铁锤”罗尔夫,是禅达城南的一个普通铁匠,据多鲁姆说,他还经营着另一项生意——走私的生意。

矮人们对进出自由都市的货物课以重税,本来是一件自由选择的交易,过得起就过,过不起的,可以绕道。

但凡事都有例外,总有些人在钻规则的漏洞,“铁锤”罗尔夫就是这样一个有“手段”的人,于是多鲁姆想起来拜托他。

“不错,您是?”罗尔夫正当的职业是铁匠,每天都要接触很多各个种族的人或是魔物,一时间想不起是否见过路锡东这样奇装异服的怪人。

“是多鲁姆叫我来的。”路锡东凑近后,小声地说道。

“哦?多鲁姆。”负责矿产采掘的多鲁姆,想必和罗尔夫有着诸多往来,听到这个名字,就见对方四下观望了一下,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我们一共七个人,想要出城去,”路锡东随意地摆弄着木格上的刀具,装成买刀的顾客,“可是我们不能从正门走,所以来找你帮帮忙。”

“客人,您看看这个,刀身足够重,挥舞起来非常有力,而且这刀背够厚,即使崩了刀口也不会断开。”罗尔夫随手递上一把劈刀,假意介绍着,等到靠近的时候才低声说道:“明白了,今晚十一点,请到城南街角的墓地等我。”

路锡东颠了颠手中的劈刀,装作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像没达成交易的顾客一样,扭头走掉了。

整个接头过程,短暂而连贯,路锡东觉得并没有被人发现。

回到“奥利森林”,夜晚里乌烟瘴气的小酒馆,此刻反倒平静的很,除了格罗特三兄弟,就只有贪睡的哥布林们,连酒馆的主人都在卧室里,补着昨夜落下的觉。

因为还在被通缉,矮人们没法回到住处去取必要的物品,所有的家当都要出了城再打造,此刻反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麦格尼嘟囔着,路锡东仅有的那点钱,都已经化作酒水,进了他们的肚子,这时酒瘾犯了,也只能干瞪眼。

米尔德在小憩,而多鲁姆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多鲁姆先生,我已经和罗尔夫师傅说好了,今晚十一点,让咱们去城南街角的墓地等他。”路锡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个罗尔夫师傅,可靠么?”

既然是个走私犯,就是个为了金钱不顾国家利益的家伙吧,难道他不会为了赏金出卖朋友么?路锡东曾经有过惨痛的经历。

“哦,您说罗尔夫啊?”多鲁姆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着路锡东,“请放心,他是不会做那种事的,因为他是个好人哦。”

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下结论,而是将他的事迹讲述出来,多鲁姆接下来就是这么做的。

罗尔夫是一个很普通的矮人,这个家伙只会锻刀,虽然他打造的刀都是利刃,却改变不了自己是一个普通矮人这个事实。

很奇怪,是不是?但在矮人的世界里,能打造几把锋利的武器并不是本事,因为这样的家伙到处都是,有些矮人还没断奶,就能锻造精巧的小玩意,而刀——连一点创意都没有,也能叫创造么?

制作与创造,矮人的信仰,制作只是基础,创造才是精髓,所以罗尔夫在禅达城的地位,其实是很低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不被需要的笨蛋。

于是,有一天晚上,罗尔夫跑了,在禅达城中消失了。

没有其他人在意,除了父母和从小玩到大的格罗特兄弟,甚至都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渐渐地,连多鲁姆他们也遗忘了,曾经有罗尔夫这样的一个人,不过好在,在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之前,这家伙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他变了,变得不再自卑,更不会抱怨,竟然安心做起最贫苦的铁匠,住在简陋的木棚里,吃着勉强糊口的粗粮。

无意之中,负责开采矿产的多鲁姆发现,罗尔夫在带人走私货物,这是违反自由都市法律的,多鲁姆犹豫着要不要去告发自己的玩伴。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矿山里出现了D级的魔物——穿山铠兽,正在采矿的矿工出现了多名伤患,而由于高昂的关税,导致药商哄抬药价,治愈药品紧缺。

这个时候,是罗尔夫贡献出走私而来的治愈药,及时救助了多鲁姆的矿工兄弟,就这件事,让多鲁姆改变了想法,他决定帮罗尔夫隐瞒,是为了帮助更多无法支付高价的平民们。

“所以大人,罗尔夫走私并不是为了钱哦,一个致力于帮助别人的笨蛋,会背叛咱们么?”多鲁姆盯着路锡东的眼睛反问。

原来是这样,路锡东忽然对那个脏兮兮的矮人铁匠有了些许好感,多鲁姆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让他安心地休息了片刻。

等到月亮悄悄爬上天空的时候,小酒馆里又开始了嘈杂的夜生活,劳作一天的矮人们涌进来,充分地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和精神。

时候到了,路锡东一行人离开酒馆,小心地避开有灯光照射的地方,大概一刻钟以后,终于接近城南街角的矮人墓地。

呈现在路锡东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小土堆和石质墓碑,每一块占地面积都好小,考虑到矮人的身高,这并不奇怪。

把大地当作母亲的矮人,奉行的是标准的土葬,每个矮人的墓碑上,除了生卒年月和姓名以外,还会把一生最骄傲的创造物记载在上面。

所以这个略显神圣的地方,往往是人烟罕至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罗尔夫才把这里选为集合地,还是他的密道就在这附近?路锡东一边想,一边侧着耳朵细听。

静谧的矮人墓地里,流动着凉爽的风,飒飒的风声掩盖了己方七人的呼吸声。

路锡东他们静静地蹲在墓地的角落里,要是有个人经过,发现他们一定会吓个半死。

可是今晚注定有人要来,路锡东听到墓地口那里穿来一阵脚步声。

“多鲁姆?你来了么?”

是罗尔夫,已经微微秃顶的矮人,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他的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不再是上午路锡东看到的铁匠打扮。

“我们在这儿!罗尔夫!”多鲁姆回应着对方的呼唤。

就在此时,路锡东听到,来自罗尔夫的背后方向,数十个脚步声出现了。

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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