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轿子再次停下的时候,柳瑶知道这次是真的到地方了,响亮的奏乐声,将她从入定中惊醒。
“新娘下轿!”唱和的人一声吆喝,面前的帘子已经被人掀起,柳瑶弯身下轿,面前伸出一个手来。
既然决定了,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柳瑶只犹豫了一下便将手轻轻搭在赵诗的手上,另一只手接过赵诗递过来的红绸。
然后随着赵诗缓缓的步入大厅。
柳瑶盖着盖头,耳边传来人群中嬉笑的说话声:
一个道:“这赵郎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孝子,不仅文采品德佼佼,连诗书礼仪也是值得称赞的。”
另一个道:“是呀,说的对,赵诗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愿意嫁他为妻,他都婉拒了,也不知道这新娘系何人?”
又有一人道:“这姑娘我倒是见过两次,就在不久前,赵诗从我们家门前经过,那马上带着的分明就是这女子,不过当时那女子浑身湿透,昏迷不醒,想必里面还有什么文章。”
再有一人道:“我听孙四说,是这女子想要投河自尽,被赵诗所救,女子便以身相许……”
柳瑶耳里听他们说的这些,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赵诗说过,娶妻当娶两情相悦的,可是自己心里却不爱他,这对他不公平。
正想着,刚才的唱和着,又从新唱了起来。
“新郎新娘已到,拜天地!”
“一拜天地!”
柳瑶听在耳里,心下一惊,想后悔也晚了。等过了今晚再去给他赔罪吧。
柳瑶在喜婆的搀扶下,屈膝跪拜,额头轻轻的触及地面。然后又从新站起,换了个方向。
“二拜高堂!”
柳瑶再次叩头跪拜。
“夫妻对拜!”
倘或这一拜下去,自己便算是嫁做人妇,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只是过去的一切自己真的能放下吗?
柳瑶犹豫着该不该拜,时间仿佛静了下来,往事一幕幕回过心头。
“野丫头,我喜欢你,当我的太子妃可好?”
依旧是南宫离的声音,“如果让你当我的侧妃你愿不愿意?”
“怡儿,我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死的那一刻,我是有多痛心吗?我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死了不可怕,孤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你走路的时候脚会痛吗?为了找到你我走遍了千山万水,但我的脚不痛。”
这些都是竹毓跟她说过的话,她至今还记得。
“朱弦断,明镜缺,才敢与君相决绝。”还有他说这句话的每一个情景她还都记得,尤其是刚才。
人群已经开始哗然,对着柳瑶评头论足,“莫不是这女子反悔了?”
“怎么回事呀,到底还拜不拜了?”
“都这会儿了还想什么呢?”
“新郎官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
后面说的什么柳瑶没有听清,泪水轻轻的在脸上流淌,划过慢慢的征途,滴落在地上,无声的晕开成一朵没有花蕊的花。
柳瑶被喜婆轻轻的扯了扯,没有容她再犹豫。
“你想清楚了,若是这第三拜你拜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却是赵诗在说话。
柳瑶盖着盖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开口道:“赵公子,你后悔吗?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后悔吗?”
“若是你,我便不后悔!”只轻轻的一句话,柳瑶竟已经做了决定。
“好,既然你不后悔,那我便也无悔!”
“夫妻对拜!”唱喝官已经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做好了决定,便又是一声高昂的唱起。
柳瑶依言跪下,慢慢的叩头……
“等等……”是竹毓的声音,他来了,“你不能嫁!”
盖头下的柳瑶听到竹毓说话,嘴角一勾,显出一抹嘲笑来,“我为什么不能嫁?”
“因为你嫁的那个人必须是我!我不在,你要嫁给谁?”
柳瑶比鼻子里笑出了声,所有人都听见了,“难道只你能娶妻,我便不能嫁人么?我已有夫,当然是嫁给我夫君,难道公子眼睛看不见么?”
人群中又开始交头接耳,刚才竹毓拦着花轿的一幕,大部分人都看在了眼里。随着竹毓的进来,小白也跟了进来,有人见了,忙吓得跑开,也有胆大的仍旧站着不动的。
这些竹毓都没有看在眼里,只盯着柳瑶,“你连‘子毓’二字都不肯叫我了么?”
柳瑶道:“子毓,我喜欢的人,我便这么叫,公子已经不是那个人了。还请公子出去。”柳瑶说罢抬手示意唱和的人继续。
“夫妻……”唱喝的人,刚喊出两个字,便又被竹毓打断。
“慢着……”
柳瑶的无情刺痛了竹毓的心房,有那么一刹那,胸口像是要滴出血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若是我解释完了,你还坚持你的决定,那我便不再拦你。”
柳瑶内心深处还是向听他的一个解释的,一如当初面对南宫离一样。夺走了她的心,却为什么又欺骗她。
但她又害怕,害怕竹毓说出与南宫离同样的话来。
她怕了,是真的害怕了。
这个场景就像是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又从新剖开,心里已是鲜血淋漓。
“解释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已娶妻,我亦有夫’我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连一句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你当真如此无情?”
他问着,她痛着,心里似在滴血,竹池喊竹毓爹爹的那个场面无比清晰的闯进心海。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不够真么?”
“有时候亲眼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像,亲耳听见的也不一定是你所想的那样。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竹毓语气里已经有了哀求,他那样的一个人也会有求人的时候么?
她还是心软了,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大不了再痛一次,痛过了,狠了,恨了,才会更加的死心。
“有什么话就说吧。”
竹毓见柳瑶开口,忙道:“事情还要从你出生的那一年说起……”竹毓说道这里,柳瑶心下一怔,不由将眼睛转向竹毓,竹毓眉宇间的哀愁与脸上的憔悴轻易的跌进了她的眸子,眼神不由微微一缩,呼吸一滞。
“那年你出生后,我们到处寻找不见。几年后,我偶然看见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就那样衣衫单薄的立在寒风中,我见她可怜,突然想到了失踪的你,心想:若是你像她一样孤苦伶仃该是多么的可怜。于是我就救下了那个小女孩,把她当成了你,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柳瑶听竹毓说道此处,伫立着的心房猛然坍塌,心下想着:“原来他竟然一直惦念着我,我尚不知世上还有人这么关心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到现在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竟是我错怪他了。”
柳瑶问:“那她为什么喊你爹爹?”
竹毓道:“因为我的名字与任何称呼都是留给你的,这世上只有你能称呼我。”
轰
一声雷电交击的声音炸响在心海,涌起的滔天巨浪瞬间把柳瑶淹没。
“子毓!”柳瑶轻轻的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只一声“子毓”说出口,竹毓就嘴角一弯,“我本想着等你熟悉了她们之后再介绍给你认识,怕一开口你会不习惯,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又道:“现在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柳瑶此时眼里心里哪还能容得下别人,“不嫁了,我不嫁了,此生此世,我只嫁你一人。”
早在竹毓出现的时候,赵诗就知道他与柳瑶的缘分已经尽了。但当他看见柳瑶投进竹毓怀里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痛了。
毫无预兆,突如其来。
原来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长这么大他终于白了,“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这句话。
在场的人不管是看热闹的也好,亲戚朋友也好,大部分人都哭了。
因了这份儿感动。
“你是一位好姑娘,只怨我的孙儿没福分,配不上你!”
“奶奶,对不起,我……若是奶奶不嫌弃,我就当你的亲孙女可否?”
“好呀,好呀,也不枉奶奶我白高兴这一场。”
“奶奶在上,请受孙女一拜!”
柳瑶走到赵诗跟前纳了一福,“对不起……赵公子,我……我不该拿结婚当儿戏,明知道这次结婚对你不公平,我还是应允了,是我不好。这辈子欠你的,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若是还有有下辈子,那我情愿这辈子早一点结束,就是再多几辈子我也愿意等。
赵诗笑着道:“没关系,你开心就好。你也不必自责,我也是自愿的,还要谢谢你给了我一段快乐的时光。”
赵诗笑着,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落寞。
竹毓道:“还要多谢你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她。”
赵诗仍旧笑道:“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希望以后永远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发生了。”赵诗说着眼睛瞟向柳瑶,儿柳瑶的眼里全都是竹毓。
竹毓还未说话,唇边就笑开了,“我明白。经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赵诗听竹毓话里有话,想着可能跟“子离。”有关。心下自嘲一笑:“我果然是要等几辈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