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主子闹开了。
下人们各个面面相觑,也不敢劝。
最终,只能道了声:“是。”
王熙凤就在屋檐下站着,让他们对账。
平儿担忧她刚生产完,体力不支。
拿了椅子出来。
让几位主子都坐下。
又给王熙凤披了披风,防止月子里受凉,落下病根。
她一向体贴。
有她照看着,王熙凤也放心。
到了太阳落山时分,众人总算清点的差不多,阖府的账算是对了个八九不离十。
唯独王夫人硬说,“之前讨众人欠老太爷的银两时,里头有两千两对不上,莫不是凤丫头你自己贪污了?”
平儿刚想上去跟王夫人据理力争。
被王熙凤拉了一把,“去我的箱笼里,拿出两千两,添进去。”
这才止了一出闹剧。
众人走后,平儿不忿,“那笔银钱明明是二太太自己院子里没还上的,奶奶何必为了她,自掏腰包添进去?”
平儿不懂。
即便把事情闹大了,没脸的也不是王熙凤。
王熙凤披着披风,神色有些倦怠,“左右也要走了,官中的银钱本就不多了,添个一笔进去,就当报答老祖宗这些年的恩情了。”
这是她能为贾家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入夜,贾琏回了贾府。
将小皇子交给平儿抱下去,对外只说王熙凤生的是个双生胎,大的是个哥儿,小的是个姐儿。
将此事搪塞过去。
至于今日府上的经过,王熙凤原原本本给贾琏说了一遍。
“卿卿想怎么做,自己决定就是。”
在这件事上,贾琏没发表任意意见。
他历来是个不受约束的。
虽头上担了个贾府二爷的名声,实际上也并未对贾府尽心尽力过。
如今这一幕,他也料想到了。
只要王熙凤觉得这样过得好,他倒也不计较。
左右二人手里如今的倚仗也多,无论是否搬出贾府,都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有了他的支持,王熙凤放下心来。
又趁着天色还没黑透,过去给老太太请了安。
禀明分家一事,求老太太跟自己一起走。
贾母却道:“在这里待了一辈子了,离开?离不开了!”
老太太浑浊的双眸,望着王熙凤,叹了好一口气。
原本还算康健的人,如今就真形同枯槁了。
林黛玉的死,要说对谁打击最大。
除了王熙凤,就是贾母了。
“走了也好。”
她拉着王熙凤的手,怜爱道:“这府里一大家子,这些年也难为你了。如今你走了,也落个干净自在。赶明儿,我去见了黛玉她娘,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呢……”
嘴里头说着。
精神就开始错乱了。
说到这里,拉着王熙凤的手,一声声唤着:“敏儿,敏儿……”
王熙凤晓得,贾母只怕惊惧之下,也已大限将至。
一边默默垂泪,一边答应着。
果然,到了后半夜。
一口气没咽上来,昏了过去。
找了府里的郎中过来,又是把脉,又是针灸。
折腾了半晌,看着老太太原本浑浊的眸子,逐渐清醒了。
将府里一家老小,爷孙女眷,唤到跟前。
“我走后,你们也莫要兴事隆重,大操大办了。阖该我也到岁数,该去跟敏儿一家团聚了。等我死后,你们悄悄将我埋了,宫中不宁,朝廷不安,时局动荡,一切能从简就从简吧……”
吩咐完身后事。
又拉着宝玉,叮嘱了半晌。
最后又把王熙凤叫到跟前,说了几句悄悄话。
天快亮了的时候,彻底咽了气。
“老祖宗……”
“老太太……”
“娘……”
众人跪了一地,哀嚎痛哭。
王熙凤也跪着,哭了两嗓子。
终是身体撑不住了,被平儿扶了下去。
再之后,听闻鸳鸯在老太太死后,开了老太太的妆奁,将剩下为数不多的银钱给老太太的一众儿子、媳妇分了分。
然后一头碰死在老太太灵前,殉了主。
鸳鸯是个性子烈的。
王熙凤也没拦住。
与此同时,朝中也传出了消息。
说是苏墨寻拿出了先帝的遗诏,迎了皇长孙慕容澜为帝。
满朝文武,莫敢有不从。
南召吃了败仗,再无法兴风作浪,两国开始讲和。
赶上这么个好时候,新君即位,一连贺了数月。
贾府的丧事,也不敢办的太明目张胆,只将老太君草草葬了,避免冲撞了国运。
贾母为贾家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却落了这么个结局。
王熙凤叹息。
却也知道时移世易,新帝登基,伴随着贾府被抄家,也不远了……
出了月子。
王熙凤身子好利索了。
贾琏差人在外面购入了一个院子,三进的宅院,虽不比贾府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气派,却也算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离月隐楼和锦绣坊也近。
方便王熙凤就近去店里头照顾生意。
搬出去的那日,杜若、板儿、刘姥姥也早早得了消息,去新家帮忙布置,顺道给巧姐儿兄妹庆祝满月宴。
王熙凤和贾琏处事低调,除了自己人也没通知别人。
更没打算大操大办。
就在新家里头,关进门来,一家人热闹会子就得了。
偏巧,几个人正吃酒吃到兴头上。
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叩门。
起先还当自己听错了。
最后打发平儿去一瞧。
“奶奶,二爷……是永昌侯爷来了。”
王熙凤和贾琏对视一眼。
不敢耽搁。
二人出门迎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风流倜傥书生模样的人,自永昌候身后出来。手里拿了把描金的折扇,扇面打开了,上头绣着一副山水画。
“澜先生?”
见着这人,平儿起先是惊讶了一番。
此人正是在关爻镇见到的那个酒楼的老板。
王熙凤却是早就参悟了玄机。
走过去,盈盈见了一礼,“臣妇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
平儿挠了挠脑壳,这人不是边关酒楼的小老板吗?
怎么奶奶却喊他圣上?
王熙凤提醒了句:“平儿,不得无礼。还不给圣上请安。”
得了王熙凤的提醒,平儿连忙行礼。
“平身。”
澜先生温润笑道:“朕今日跟辅政王微服私访,听闻你家办喜事,过来讨杯酒喝,不知爱卿可否赏脸?”
这话是对着贾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