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玉京和姚明月赶到台州府的时候,才惊闻一个噩耗。
天印法师圆寂了!
与那些被白衣人杀死的江湖同道一般,喉咙间有一道浅浅的剑痕。一时间,整个江南武林都为之喧哗!
先前白衣人杀死的那些人,虽然在江湖上也多有名声,但毕竟没有哪一位能比得上天印法师这般德高望重。无数江湖人士自告奋勇,声讨白衣人,誓要白衣人以血还血,杀人者偿命!
但是那白衣人就像流星一般一闪而逝,竟无人发现其踪迹。
而另外一个消息又被传的沸沸扬扬。
那白衣人乃是昔年柳家之后,这柳家正是当年和沈家一起绘制了蓬莱仙岛海图的的柳家。据说,当年江湖顶尖的高手都参与了抢夺蓬莱仙岛海图,但最终并没有谁真正获得海图。
而天印法师当年拼死护下的孩童正是这白衣人!
这就奇怪了,那白衣人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从枯巢道人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天印法师当年藏下了一份蓬莱仙岛海图,白衣人此番找到天印法师就是要拿回柳家的东西。
所以即使被尚道人击败,还暗地里回来杀了天印法师。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莫说江南武林,就连整个大明江湖都沸腾了。
蓬莱仙岛的传闻自古有之,据说岛上有起死回生之药,还有与世长存的仙人。至于有谁见着了,不说遥远的,三百年来最富声名的武当祖师张真人,据说就到过蓬莱仙岛。
不然其区区一介少林寺烧火和尚,何以短短十年间崛起于江湖,最后无敌天下,创下武当这一脉正道圣地,与少林并驾齐驱!
而柳家和沈家更是从蓬莱仙岛获得了起死回生药,据说沈家家主和柳家家两人本是正德年间的人,出海打鱼就一去不返。后来足足过了三十年才回来,却容颜未变,依然年轻如昔。仿佛不过两三天一般,刚开始当地人还不信,后来有和两家家主同年的人见了,无不称奇。
若不是那柳家家主有次喝醉了酒说出了蓬莱仙岛的事,被那锦衣卫探子听去,世人根本不知道这二人竟然有幸上得蓬莱仙岛。
只是是福是祸也因此而起。
如今蓬莱仙岛的消息再次传出,甚至连蓬莱仙岛海图都出现了,就在那白衣人的身上,你说这让江湖中人哪个不心动。
不管江湖中人如何意动,国清寺是梵声一片。大雄宝殿中,天印法师的尸身安置在佛像下,诸多和尚齐诵佛经。诵经声,木鱼声,混杂一片,如极乐世界降下凡间。
大殿中除了这些诵经的和尚,陆陆续续有江湖中人过来祭奠。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一位女冠,一位道长,赫然是崂山尚道人和桐柏宫卓希言。
卓希言神色既哀伤又有一股忿恨之气聚于双眉之间,她一双浑圆的美目中暗含杀意,让尚道人微微蹙眉,生恐她入了魔道。
这已经是天印法师圆寂的第七天,只待今日超度
亡灵后,就安排火葬。但显然,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天阴沉沉的,一片灰蒙蒙的云从北方吹来,也不知是要下雪还是下冰雹。
隅中时分,卓希言隐隐听到殿外有争吵声。心中原本难以抹去的怨愤之气不由自主生起,移步走出殿外。
只见那知客僧拦住了一对年轻男女。
那男的身穿天青色道袍,看起来玉树临风,只是女子却穿了一身红衣,如火如焰,也难怪那知客僧不放她入殿。你若来拜祭天印法师怎么也该尊重下对方,穿身素衣而来。
红色分明太过于喜庆。
卓希言正准备过去帮忙赶走这二人时,却听那红衣女子说道:“本姑娘是来找人的,那崂山尚道人可在?”
听到这儿,卓希言不禁有些诧异,再看了看那红衣女子的长相,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尚道人也走了出来,刚好停在了她身旁。卓希言不禁看了尚道人一眼,顿时浑身一颤,喃喃道:“你觉得她像谁?”
尚道人朝那红衣女子看去,纵然是面对白衣人这等剑客都没有动容的脸也为之微微一变。那红衣女子似乎也看见了二人,目光落到尚道人和卓希言身上。
那红衣女子和青衣道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杭州府赶过来的姚明月和白玉京。
白玉京跟着姚明月的目光看去,只觉得那女冠身旁的道人略有些眼熟,但他明明不曾见过此人。下一刻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侧脸看了看姚明月,这二人的眼睛都是那般黑白分明。
“尚道长,这位女施主是来寻你的。”
姚明月听那知客僧这般说,顿时知道这道人就是崂山尚道人。
刹那,白玉京只觉一道凛然气机从姚明月身上生起,亮白的一道剑光如长虹贯日一般直刺尚道人。
尚道人见此不禁疑惑,但眼前这姑娘的剑法显然出乎其意料,甚至并不比那白衣人差!尚道人只能急退,他的身影如龙,瞬间就落到大殿房顶上。
“姑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姚明月根本不管不顾,其一步踏出,衣裙飘飘顿如绽放的红莲一般。而手中长剑更是如影随行,瞬间就来到尚道人身前。
尚道人见此,眉头紧蹙。
他背负的长剑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拔出来,因为刚才卓希言的话让他不禁多了几分遐想。只是他低估了姚明月的剑法,一番躲闪间根本躲不开姚明月的剑。
短短几个呼吸间竟然险象环生,刺啦一声,半截袖子竟然随风而落。
那卓希言见此,不禁惊道:“师兄,你还手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玉京,问道:“这姑娘可是姓姚?”
白玉京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卓希言见他这般说,连忙叫道:“姚梦瑛是你什么人?”
姚明月突然止住了步伐,回头看向卓希言这个女冠,惊道:“你认识家母?”
她这话一出,无论是尚道人还是卓希言都脸色大变。卓希言看着尚道人,怒道:“好哇,你个尚青,你竟然和那妖女生了这么一个大女儿,你还来这里见我作甚?”
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山下而去。
而姚明月也瞬间愣住了,她看着远去的卓希言,缓缓转过头看向尚道人。
那尚道人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他看着和她有几分神似的姚明月,喃喃道:“你……你是姚梦瑛的女儿?那你父亲是谁?”
姚明月听他这般问起又想到母亲的话,不由叱喝道:“我父亲是谁管你何事?”尚道人毕竟修道多年,先前只是因为卓希言的话让他乱了心神,此时也镇定下来,说道:“那贫道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也才是第一次见面,姚姑娘何故要杀我?”
“奸邪淫恶之徒,道貌岸然之辈,我如何不能杀!”说完就要拔剑相向,却被白玉京抓住了使剑的手:“不可。”白玉京本来还疑惑姚明月和这尚道人长得几分神似,又听到卓希言的话,瞬间觉得这尚道人怕就是姚明月的亲生父亲。
“你也要拦我?”姚明月怒道。
白玉京轻叹一口气:“姚姑娘,你说他是奸邪淫恶之徒总得有个说法吧!”
尚道人也缓缓道:“这位小道友说的是,姚姑娘你说贫道是奸邪淫恶之徒,不知是何人所说?”
姚明月冷道:“你杀人丈夫淫 人妻子,还敢不承认!”
“是姚梦瑛这般说的?”尚道人不知为何听姚明月这般说来,不禁一时失神。而白玉京见姚明月还要动手,连忙道:“姚姑娘,我看此中定有隐情,更何况这尚道人纵有错,你也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能杀他?”姚明月气极,“小道士,你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玉京不禁语塞,难道他能说他怀疑尚道人是她亲生父亲不成?却听尚道人的话响起:“杀人丈夫淫 人妻子,哈哈……这说来还真是贫道的错,你来杀我也是应该。”
“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姚明月说道,白玉京见此只好松开了手。
又听尚道人说道:“不过今日不能遂你愿,贫道得送天印法师最后一程。不如明日此时莲花峰飞瀑前再见,贫道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姚明月看了看他那有些失神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卓希言那一句话她也听见了。她自然也猜到了白玉京的心思,只是母亲从小到大都在告诫她,一定要杀了尚道人,她不得不压下心中所有念头,唯杀而已!
只是她心思终究难定,不然若她真要杀了尚道人,岂会因为白玉京拉住她的手而停止不前。
若尚道人咄咄逼人,姚明月杀就杀了,但他如今这幅失神模样,却让姚明月的心瞬间软了下来。那杀人丈夫,淫 人妻子的若真是她亲生父亲,难道她真忍心痛下杀手?
“就依道长所言。”白玉京却是看出了姚明月的犹豫不决,连忙拽着姚明月下了大雄宝殿房顶,匆匆朝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