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时任已经知道了,但是再重新看一遍,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泛起了汹涌的情绪。
“不自量力。”风青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时任,轻蔑地说道,然后对时任飞出了最后一脚。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急速远离的天空,还有无法遏制的下坠感。
这下坠感如此真实,以至于时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在不断的坠落。
坠落到,无底的深渊中。
黑,极其黑。冷,极其冷。静,极其静。
时任猛地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气了一会儿,最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怎么样?”紫竹和石墨心一直紧盯着时任,在他终于平静下来以后,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任抬眼看了看他们俩,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当他看到自己被风青云一鞭又一鞭地抽在脸上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悄然地浮现在心头。
随着所有的回忆结束,这种异样的感觉终于从模糊到渐渐清晰。
那是一种从迟钝的痛,就好像一锅冷水渐渐煮开,随着回忆渐渐滚烫起来,这迟钝的痛也开始锐利起来。
“到底怎么样了?”石墨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时任勉强压制下这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痛,刚要回答石墨心,一张口,从喉咙里出现的话就变成了一个惨烈的“啊”字。
这一声“啊”声音拖得很长,音还越拔越高,到后来简直就是凄厉无比。
盖因时任本来强压下的那股痛意,在突然之间就加剧了百倍千倍,瞬间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意识,铺天盖地地把他卷入其中,仿佛是要溺毙在海水深处,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绝望。
再一次经历了在思过崖上遭遇的剧痛,时任现在的感受比之前更为敏锐。
但是这次紫竹和石墨心都帮不了他了。
相反还看着他,面露出喜色。
时任现在经历的痛苦越深重,那和身体的连结就会越紧密。
虽然时任现在痛苦不堪的样子令他们都心生不忍,然而这是时任曾经亲历过的,也是现在必须要经历的,他们俩都帮不了他,也不能帮他。
时任已经无暇去注意别的事了,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承受那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的剧痛。
看着时任的眼皮快要阖上的时候,紫竹蓦然一声大吼,提醒道:“不要昏过去!不要昏过去!要挺住!要以清醒的意识来感受这些!”
这对于时任来说很残忍,可是却必须的。因为人的意识都是有保护机制的,如果是意识不能承受之痛的话,它就会自动切断痛苦的来源,以保护元神。
之前时任的失忆就是这样造成的。
而现在时任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意识和身体连结起来。
痛苦连绵不断,就像是潮水一样,不停地拍打着躺在岸边的时任,没有停止的时候,也没有结束的时候。
一开始,时任还会勉强核算一下痛苦结束的时间,他以为思过崖的一幕结束以后,当时承受的那种剧痛也会随之结束,但是,他发现好像还有更多更深层次的痛苦在淹没他的意志和他的心。
这些痛苦来得如此模糊和如此强烈,以至于时任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分辨这些痛苦的根源,只能被动地去承受这些源源不断的痛苦。
时间仿佛很漫长,也很短暂。
时任沉浸在痛苦中,以为已经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但是在紫竹和石墨心看来,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你说,他会不会承受不了又出现之前的情况呢?”石墨心担忧地看着时任,对紫竹道。
紫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时任,沉吟道:“应该不会的。时任的意志还是很强的。如果他能够唤醒被击溃的无敌战意,那他就算是解决这个问题了。”
时任的无敌战意在他坠落到深渊之时,就被那无法承受的剧痛给击溃了,消散在了他的意识当中。而没有了无敌战意阻挡痛苦的侵袭,时任也就更容易地出现了失忆的情况。
石墨点头道:“这倒也是。没想到时任年纪轻轻就能领悟到无敌战意,也是天赋异禀了。“
无敌战意和灵气不一样。无敌战意只是一种意识,而这种意识能够刺激灵气的蓬发。一个人如果拥有了无敌战意的话,会在无敌战意的刺激下,很容易就修炼出灵气;但有灵气的人,不一定拥有无敌战意。
无敌战意是一种稀罕的灵修成果。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古往今来,能够拥有无敌战意的人屈指可数。
就紫竹的岁数来看,拥有无敌战意的人只有七个,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其中一个还是时任;而石墨心知道的拥有无敌战意的人只有三个,仙帝、厉雪茂和时任。
又过了一会儿,时任还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沦。他虽然现在是元神形态,可展现的还是所有人体能够展现出来的状态。只见他的脸皱成了一团,五官似乎都扭曲了,使得他的痛苦好像都固化了,从他身上流淌了出来,感染到了紫竹和石墨心。
石墨心又看了半晌,狐疑道:“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痛苦怎么这么多呢?难道他的一生都很悲惨?”
紫竹面无表情道:“他以前惨不惨我不知道,反正现在的他肯定是最惨的。”
确实如此。尽管以紫竹和石墨心的眼力看来,风青云和时任的战斗中尽管看起来轻描淡写,但风青云其实也受了伤,还是重伤。但相比时任灵气尽失,意识昏迷的情况,风青云那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时任的痛苦当然远不止于只来自于思过崖上的战斗失败,还有更久远的记忆。
孤苦童年的凄凉,小白云宗外门里被排挤的愤怒,小白云宗内门比赛中拼尽全力的孤独,苗渊往事里旁观的无助,白云宗中被针对的无奈……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曾经被他刻意或无意忽略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翻涌起来,加重了痛苦的分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