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公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话不该我说,可除了我,估计也不会有别的人说给夫人听了。陛下肯对夫人动心,这是好事儿。夫人别不当一回事儿。秦楼楚馆,送往迎来,夫人见识的人多了,心自然也就大了。情爱这回事,经不起比较。能嫁给陛下是福分。可要是说,陛下就是最合适夫人的。老奴不敢这么说。夫人要是在这山望着那山高,趁早别伤陛下的心,陛下的心已经伤过一次了。这样子折腾下去,陛下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动真心了。陛下既然给夫人一心一意,要的是夫人的一生一世。夫人给不了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叶子没想到明公公会说出这番话来,知道明公公对她的身份多少有些不悦。“情爱这回事,经不起比较”。那岳阁呢?她不在的日子里,他左拥右抱,这又算是什么?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他给得起,她就要得起。
“明公公,你一口一个夫人,也该知道皇家的金册上没有我的名字,我不在六宫之属,嫔妃之列。叶子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在明公公眼中,陛下至贵至重。在叶子眼中,陛下是天下第一等男子。况且,一入皇家,叶子还能说什么走不走之类的话?”
“夫人……你说这样的话,诛心呐!”
“风尘女子,能入皇家,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是大幸吗?明公公何必多心呢?”
明公公无力地咳了一声。
“那个盟约,不是夫人向陛下索要的吗?”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就是昭惠皇后,还知道自己和岳阁定下的君子之盟。
明公公抚慰地笑了笑。
“这些事情,陛下从不曾瞒我。就是陛下不说,老奴也猜得出。陛下一向情深意笃,怎么会一见个绝色女子就动了别的心思呢?夫人自然以为,老奴只会偏向陛下。可夫妻之间,何必算的那么清楚,一定要分出个什么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啊。”
叶子定定地看着明公公,脑中闪过种种过往。
“明公公以为陛下一定做不到我要的吗?”
“陛下是帝王。你该懂的,为何一定要为难陛下?”
“他是帝王,不假,叶子也从来不低人一等。给不起,他可以不答应。”
“夫人要是真动了心,又怎会要这样的盟约?”
要真动了心,就该无怨无悔地由着岳阁佳丽三千,默默地守候他的宠爱?自己是在胡闹不假,堂堂帝王,怎能守着一个风尘女子一辈子?可我又何尝要他的一辈子了?他随时可以放弃,随时可以和我说:“朕厌倦这种日子,朕还是更喜欢姹紫嫣红满园春。”也许根本不用等很久。不是说一旦得手了,就不会像先前一样有吸引了吗?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离开。他的日子还会和以前一样,不起半点波澜。
“要陛下怎样,夫人才会信他?如花美眷,也敌不过流年逝水。你们还能有多少个三年?”
叶子盈盈一笑,搀着明公公说道:“原来公公也是满腹的诗书呢。华清宫里那几株水仙开的正好。我正愁少了一个诗人呢。还不快快随了我去?”
明公公无奈地随着叶子进了华清宫。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帝后之间的恩怨,他也只能看着着急罢了。
…………………………
曾公公捧着折子为难:“陛下,这几份折子,真的不用另外誊清了?”
岳阁接了过来,又看了一遍。不错,这几行字写得倒还可以入眼,没给他丢脸。文理也还清楚。
“就这么发给各部的主事,他们要是问是谁的字迹,不必隐瞒。”
曾公公心里有些小怕怕的,这个夫人一来,独霸了君宠不说,这可是后宫干政啊。要命的是,陛下不怒反喜,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各部的官员傻了眼了,总共就这么大的长安城,各部的官员们几个衙门一跑,也就弄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工部的肚子里偷着乐,户部立马开始核算各郡县六十岁以上老人的数量,礼部则在费尽心思地想着怎么裁剪费用。其他几部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子,开始闲聊。
夜深,华清宫。
红绡帐底
卧鸳鸯
意洽情浓之时,岳阁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叶子微微睁开眼,又是一阵娇喘,用手轻轻滑过岳阁的颈下。
一字一顿,醉迷迷地说道:“你 是 我的 夫君。”
“我是岳阁,你的良人,你一辈子的良人。”
夜更浓了。
一阵风过,岳阁转醒,感到少了什么,原来叶子在睡梦之中,悄悄挪到了另一侧。他伸手进去,一片冰凉,只好自己钻了进去,把那人抱在怀里。她能够接受他的爱抚,他的唇舌,他的坚挺。可在睡梦之中,她竟然远离了他,抱着冰凉的被子,在梦里还微微皱着眉头。
“你是我的夫君。”岳阁脑中回复地响起这句话,明明是温柔的语调,在静谧的黑夜里,竟然显得有些刺耳。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才会放纵自己沉迷在情爱之中,不……为别的。那至少也比仅仅因为他的一个男人来得强。岳阁甚至有些怨怪玄机。要历练叶子,也不必非往那种地方送啊。就叶子这种男人一碰,就失了心神的样子,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看玄机拿什么来完璧归赵。
把叶子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她冰凉的肌肤慢慢回暖,岳阁才安心地沉沉睡去。
岳阁准时醒来,那人又不在怀里。岳阁不悦地起身,却看见叶子含笑地站在床前,接过了侍女手里的衣服,亲手替他穿戴。又亲手侍候他洗漱,梳头。
“这些事不用你做。”
叶子笑了笑,又端详了岳阁一遍,说道:“好了,你可以上朝去了。这本来就是嫔妃应做的事儿。要不然我在这宫里都要成了闲人了。难道你还不乐意?”
“怎么会?等朕回来。”岳阁在叶子额上印了一个吻。
叶子看着岳阁去了,心里有些怅怅的。她在这宫里似乎真的成了闲人了。
想着,叶子便命人去太医院请景医正来。
景白在寒风中冲到了太医院,抖了抖身上的雪,一句“天寒好大风啊”还没出口,一抬眼看见华清宫来的小太监,又马不停蹄地跟着到了华清宫。
“这样就好,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小心你的脑袋。”
景白心里暗暗叫苦,什么时候叶子也变得和陛下一个腔调了。
“这个自然不会,那么就是今晚?”
叶子白净的手指划过一排银针:“嗯,就是今晚。今晚你也过来待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