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做。跟着我们这么久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是师父的声音。

我一回头，跟在师父身边的还有一个年青男子，并非十分俊雅，却很养眼。身量高而匀称，是习过武的人。他背着师父的包袱，也应和道：“爷爷说的不假，丹妹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位姑娘不用找了。”

是师父的孙子？和剑丹易容后的相貌一点也不像嘛，和师父也不像。

“郭儿是我孙女认下的哥哥，所以也叫我一声爷爷。恰巧他也要去长安，一起走方便一些。”

那人拱拱手：“鄙人郭怀，剑丹她们都叫我怀哥哥。”

“那怀哥哥叫我知秋好了。师父也这么叫我。这是我的丫头，叫莺儿。”

莺儿撇撇嘴：“那这些行李，就麻烦怀……少爷了。”

我心想莺儿也太不客气了吧。

果然郭怀苦着脸发话了：“爷爷，我都替你省了几麻袋的书，还抓我劳力，也太不厚道了吧？爷爷总不能有了徒弟，就忘了孙子了吧？”

这个大的一个男人，装起可怜来，一点也不脸红。

“师父是老人家，我是病号，莺儿是弱小女子。这个也就你一个壮劳力了。你要是能找回来剑丹，才算得上功德圆满，才能放你的生。”

“诺诺诺，我哪里去找丹妹？她就是个卖情报的江湖贩子，谁敢卖她的情报？少不得给师叔当小厮了。也罢也罢，只求师叔多疼疼我好了。”

听到师叔两个字，我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是莺儿一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洛阳城外，绿草如茵，风光如画，更美的是一群群出游赏春的仕子佳人。师父给我取名叶知秋。一叶知秋：锵然一叶，天下已知秋。这是要我警醒吗？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一个春天了。也许，我连秋天也等不到了。

驾车的郭怀在前面说道：“长安的乐游原，现在一定更热闹的。”

长安，帝国的都城，应该会很热闹吧。但是我只感到了深深的寂寥，热闹都是属于他们的，我只有苟延残喘的病躯，确定无疑的病痛，和渺茫生还的希望。逃离了长安，又回到了长安。难道死也要死在长安——我的宿命之地？

“小姐，不要多想了。那个俗话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吗？”

一直打坐的师父呵呵一笑：“知秋放心好了，有郭儿在，阎王爷可就不敢近你的身了。”

郭怀甩了个响鞭，应道：“爷爷这么说，郭儿可受不起。江湖上朋友抬举我，唤我一声毒郎中，吹嘘吹嘘也就罢了，爷爷这么说，不是要折杀我吗？不说别的，我的针法比起爷爷来可是差远了。”声音明明不大，偏偏隔着帘子在风里传来还字字清楚。邱大叔说过，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内功深厚的。

师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哪里哪里，到底老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感到衣袖被拉了一下，是莺儿。

“他说……毒郎中？”

“江湖上的事，你我不用管太多。”江湖上藏龙卧虎，这些人又不服管束，不按世俗出牌，我不是不怕。只要师父在，这个毒郎中总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可吃惊不是没有，眼前这个几分谦和，几分清朗的大哥哥，怎么看，都不像我想象中的毒郎中形象。

“那我说起话来，可就不客气了。我看知秋的气色，中毒不浅。要是没有玉清泉，疗毒的时候只怕是不轻松。不知道知秋能不能熬得住？”

我心里一寒：“熬得住怎样？熬不住又怎样？”

“也没有什么，只是我第一次为女子施针，还是该问清楚的。”

我把目光投射到师父身上。我不是古代人，但这是在古代啊。既然行针，那肌肤之亲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岳阁要是知道，怕是没那么简单就能结束清楚。

“为师我毕竟老了，行针时要是手不利索，微微地偏了点，或者抖了一下，后果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这么说不是恰好遇上，然后同行？”

“他到长安的确有别的事情。是为师不放心你，才请他为你行针。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也是嫁过人的，这样做不妥当，才没在那时就告诉你的。”

车外的郭怀一声不响，我心想逃出了宫廷，又陷进了江湖，似乎我一直都是被动的，看着身边的人这样那样。对我好那就是我的福气，对我不好，我也只是忍受着。怎么看都是傻瓜一个。等到这病好了，我总该发奋了。

……

郭怀把完了脉，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能再耽搁了，今晚就开始施针。”

师父也皱起了眉头：“还是等到了长安再说吧，现在我怕知秋受不了。”

“迟早都会来的，到了长安，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必白白地耽误了。”到了长安，又怎样？要我去求岳阁？我做不到。

师父和莺儿出去买一些东西，剩下我和郭怀在屋子里，气氛有些紧张。

“爷爷说，你嫁过人？”

“的确，嫁过。”我语中带冰。

“可我把脉时，看见了你的守宫砂，他怎么了？”

我扯扯嘴角：“他……过得很好，怎么，怀哥哥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