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嘿咻……”

又矮又粗的伙计双手抱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用力把它举过头顶，使劲往上一扔，扔到马车的车厢里。这架马车的车厢很大，足以装下十几个这样的大麻袋。

“最后两袋了！抓紧时间！”

老板模样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扭头向正在从店门里的几个伙计喊道。他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袍，戴着一顶宽大的毡帽，脸上还戴着一个口罩，浑身上下只有两个暗紫色的眼珠露在外面。

又是两个伙计从门里走出来。两人合力拎着一个更大些的麻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麻袋拖进车厢。这两个伙计比之前那个伙计要高一点，但体格要瘦弱很多。

就在他们俩把麻袋装上去的那一刻，如同黑煤球一般的矮个子伙计又从店里抱出了一个大麻袋。他一弯腰、一抬腿，双臂一用力，就把麻袋扔进了车厢。这个麻袋比之前的两个麻袋都重一些，在车厢里发出“砰”的一声。拉车的两匹马各叫了一声。

“轻点儿！”老板有些不满地责备了矮个子伙计一句。

一个身穿账房先生模样的瘦男人走下楼来，快步走到门外，站到老板身边。一男二女三个伙计跟在他身后。

“老板，东西都在这儿了。我们该走了。”

“嗯。”

老板接过账房递上来的一个包裹，用手捏了捏，点了点头，把它背到了自己的背上。他走到门边，伸开双手，关上门，从自己身上的棉袍的口袋里掏出一大一小两把锁，紧紧地锁住了小店的大门。

几个伙计先后钻入马车的后车厢。老板抬起头，往这条街的左右两边都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随后慢慢往前走，钻进前车厢。这辆马车的车厢被隔板分成了两部分，前半部分坐人，后半部分装货。

“驾！”

相貌如同教师一般斯文的账房坐到了马车的最前方，挥舞手中的马鞭，开始赶车。两匹马同时开始跑动，跑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出了这条街。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得周围的景物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马踏出的蹄印和马车轮压出的车辙就重新被无数大如婴儿手掌的雪片覆盖。街道两侧的每一栋房子都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无论是黑灰色的石头房，还是青灰色砖瓦房，全都渐渐地向阴天一般的灰白色转变。就连行人的身影也全都渐渐变得模糊了，像是完全融入到雪中一样。

账房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不停地挥舞着马鞭，喝令两匹马跑得更快些。他挥鞭子的动作很快，每一鞭子都挥得虎虎生风。

“等一等！停！”车厢里的老板突然大喊一声。

“吁——”

账房立刻放下马鞭，高举双手，同时拉住两匹马的缰绳。他的臂力很大，跟他貌似瘦弱的身躯完全不符。两匹马全都长嘶一声，停下了脚步，差一点滑倒。

老板一把推开前车厢的门，从车厢里钻出来。一股浓重的水属性灵力波动从他身上冒出来，如漩涡一般包裹住整辆马车。这水属性灵力波动是墨绿色的，其中还夹杂着丝丝暗黄色，看上去像是某种毒液或者毒汁。

“怎……怎么回事？这是……”账房刚刚反应过来，双手紧抓住两匹马的缰绳，紧张地张大嘴，两只眼睛滴溜溜来回转。他身上也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冰雾，但他身上的灵力强度比身边的老板要弱很多。

整条街道，所有的房子和行人，全都隐没于雪雾之中，消失不见。而那雪雾，也已经变得不再像是雪雾了，由纯白色变成灰白色，与顶上的天空、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整个天地仿佛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灰白色圆球，将整辆马车和里面的人全都包围在其中。

“这是结界！都出来！”老板低吼一声，翻身跃下马车。三个混杂着深蓝色和墨绿色的灵圈出现在他身上，释放出一圈一圈波纹状的灵力波动。

除了两个女伙计以外，其他所有伙计全部从后车厢跃下马车，快步围到两匹马周围，把账房围在中间。每个伙计身上都浮现出至少两个灵圈。几股灵力波动凝结在一起，凑成一个整体。整团灵力波动动释放出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这邪恶气息以马车为轴心向四周飘散，硬是将灰白色的雾气变得更深了几分。

“什么人？”老板冷哼一声。

没有人回答他。整个结界内一片寂静，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皮肤黝黑的矮个子伙计紧握双拳，不停地碰撞着自己双拳上的那一对黑色拳套。他的一双眼眶渐渐被血丝充满，像是一只看见猎物的狼一般。

老板一把扯下口罩，低下头，身体往前一倾，释放出一根蓝灰色的长棍。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扭曲。他能感知到，这个结界当中包含着冰和虚无两种灵力元素，其强度至少相当于四阶巅峰。这意味着，它至少是由两个以上修为不低于四阶一级的灵师释放出来的。更可怕的是，这个结界完全看不到弱点，更看不到尽头，像是某些大城池的城墙一样，浑然一体，让他一时找不出破绽。

账房释放出一把白色咒符，口中念念有词。几圈灵力凝成的古语从每一张咒符上飘飞而出，轻飘飘地飘向几个不同方向。几秒钟后，他闭上双眼，高举起右手，用右手食指往自己的左前方一指。几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瞬间出现。

“攻！”老板怒吼一声，挥舞起手中的长棍，大踏步向前冲去。三个伙计分别跟在他左右两侧。只有一个男伙计留在账房身边。

四个人分别从左右两边打出四道攻击。四道攻击各命中了一个白色人影。四个沙袋般的白色人影瞬间破裂，发出四声响亮的爆炸声。

“轰！”更大的一声爆炸声突然从四个人身后响起。一股无比强大的灰白色气柱从马车底下爆开，把整辆马车炸上了天。两匹马都被炸成了两截，鲜血四处飞溅。整辆马车被打成无数片木片和铁片，所有的麻袋四处纷飞。两个女伙计分别被炸向两个方向，直接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老板大惊失色，再次怒吼一声，高举起手中的长棍。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或者出什么招，就看到自己身后的账房被一只完全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灰白色大手拖入地下，消失不见。就在同一时间，原本站在账房身边的男伙计被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灰白色大手给拍飞了出去，眨眼间就看不见踪影了。

“啊——”

黑皮肤矮个子伙计怒吼一声，两只眼眶完全胀成血红色，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跃到半空中，一拳砸向脚下的地面。地面被他砸开了一道黑色的裂痕，但下一秒就又闭合了。随后，一股如同喷泉般的灰白色灵力波动从刚刚被他砸的位置喷涌而出，将他吞没其中。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他就跟账房一起消失在这空间之中了。

老板心慌了。他连喘好几口粗气，挥手示意剩下的两个高个子伙计站到自己身边。两个高个子伙计一个拎着一柄红缨枪，一个握着一把九齿钉耙，一左一右站到老板身后。三人背靠背站成一个三角形。

一排又一排的人影从灰白色的雾气中浮现出来。这些人影全都只是模糊的人影，脸上没有五官，脑袋上也没有头发，看上去就是一个又一个傀儡。数百只跟真人一样大的白色傀儡围成好几个大圆圈，一圈一圈地围向老板三人。每一只傀儡的步伐都是一样的，没发出任何脚步声，而且它们每前进一步，身上的灵力波动和压迫感就要强烈几分。

老板和两个伙计全都不敢轻易出击，只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灵。哪怕是那两个高个子伙计，也能看出来，这些人型傀儡随时都有可能引发爆炸，或者灵力反噬，或者……其他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自己胡乱发出的攻击也可能被这个结界吞噬，转化为反击用的能量……这个灵力结界的制作者们的技巧一定极为娴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前方的一排傀儡距离老板三人已经不足五步远。三个人同时感受到它们身上释放出的森森寒气，以及那越来越强的压迫力。越来越多的人型傀儡从雾气中走出来，几乎快要把整个空间都充满。

“攻！”

老板大喊一声，径直向前冲去。他把蓝灰色的长棍舞得滴水不漏，平均一棍子就能打断一个傀儡，不一会儿就从傀儡群中杀出了一条路。两个伙计也紧跟在老板身后，一边挥舞九齿耙，一边刺出红缨枪。每一个傀儡都像是纸糊的一般，一碰就碎，一戳就破。

三个人同时杀红了眼，向正前方一路狂奔。毁在他们手下的傀儡越来越多。每一具傀儡都完全不反击，只是从各个方向上前围堵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