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百官山呼拜舞已毕,各各就班鹄立。
殿头官老太监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有事者奏闻!”
原本打好腹稿的几个文官面面相觑,他们都瞧出今个儿皇上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时之间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大皇子上前一步,举着玉笏,高喊:“儿臣有事起奏!”
皇上抬了下眼皮,又甩了个眼色给殿头官。
殿头官纵然已经熟悉这套流程,但瞧见皇上这幅态度,也有些无奈,他忍不住轻叹一声,才喊:“奏!”
大皇子连忙将自己在西郊的所作所为说出口,并且将令人摘抄部分案例的奏折递给小太监,让他送上去。
皇上听到这,眼皮倒是多动了几下,但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下面的臣子听到这话,面色非常复杂。
早已站队到大皇子这边的人自然是满面喜色,忧国忧民的真正清官也颇为高兴。
但站到其他皇子的阵营之中的人,心情就算不上好了。
而指望着此事闹大的一部分偏激分子,更是面色阴沉。
而在此,不得不再次提到继承父辈爵位的各位纨绔,他们表现得格外平静,甚至还要和旁人询问一下,才知道西郊有什么事。
然后就接着讨论起花颜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业了。
皇上坐在上面,慢悠悠翻看着大皇子递上来的奏折,如果有人敢直视龙颜,定然能发现他双眼无神,显然是在走神。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好,不错,赏。”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浓郁的敷衍。
作为文官之首,站在最靠近皇帝位置的宋远哲虽然不太擅长人情世故,但见的多了,也能知晓皇上如今的态度。
在心里轻叹一口气,颇有怒其不争的意味,他想着,皇上明明日日催促他,让他解决西北大旱的问题。
可如今大皇子解决了近忧,他却只拿出这副态度,着实有点让人心寒。
不过,早在他将自家长女赐婚给定王,并且任他跪地哀求也不收回旨意的时候,他就已经心寒了。
尚未辞去官职,无非是因为后继无人,朝堂混乱,忧心百姓无人依靠。
宋远哲因为心寒不愿上前,但站队大皇子的不少大臣已经坐不住,其中兵部尚书最为激动,想要谋一个从龙之功,站了出来,好生将大皇子夸奖一顿。
最后跪了下来,高举玉笏,喊着:“臣斗胆!请陛下立大殿下为储君!”
人挤人的紫宸殿,乌压压跪倒两成,众人齐声喊着:“请陛下立大殿下为储君!”
这时,皇上终于愿意屈尊,将他那算不上大的眼睛彻底睁开。
那是一双很普通的眼睛,眼白泛着血丝,瞳孔略小,双眼皮。
虽然皇家爱出美男,但皇上人到中年,不管年轻时的样貌如何,此时瞧着,确实算不上好看。
皮肤蜡黄,体态臃肿,蒜鼻头,嘴唇格外薄,看上去人有点沧桑。
大皇子熬了好几天没怎么休息,黑眼圈也只能勉强媲美皇上的。
龙椅之上,皇帝微微将身子前仰,低头轻蔑的看着众多跪在地下的官员,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大儿子身上。
大儿子如今年岁不小,已经娶妻,尚未生子。
肖似其母,身姿挺拔,看上去也算是个出众的青年。
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他的影子。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未喜欢过这个大儿子。
他冷笑一声,无需殿头官传话,喊出的声音直接能令所有人听清:“你们,是想要逼宫?”
顿时,原本喧嚣的宫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了。
皇帝居高临下,轻蔑的瞧着所有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却那些没表态的人,所有人都憋出了一身冷汗。
跪在地上的人,将头死死低着,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
按理来说法不责众,而且这次他们只是很正常的上谏,但奈何皇上最近做事愈发无度,他们为人臣子,又无逆反之心,自然不敢违背他的话。
过了好半晌,皇上才说:“行了,都起来吧,跪倒一片像什么话?”
众人颤颤巍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回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而其中,最早站出来为大皇子请命的兵部尚书,一下就脱颖而出了。
皇上瞧见正在暗搓搓往回走的兵部尚书,冷哼一声:“我儿承书倒是好本事,去兵部不过三五载,便能惹得诸位为其说话,若是时候更久,岂不是要枉顾朝政,颠倒阴阳?”
他对着殿头官吩咐:“把御前军给我喊过来,将人拖下去,打三十棍再扔回家中。”
听到这话,兵部尚书一瞪眼,险些破口大骂。
法不责众是对劲,但还有一句话,叫杀鸡儆猴,枪打出头鸟。
他既然想搞一个从龙之功,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必然,要承担此事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三十棍,能把他半条命给打没了啊。
多少有点消受不起。
他攥紧拳头,扭头又跪了下去:“还请殿下恕罪,臣一时糊涂……”
“爱卿说笑了,既然是糊涂事,那本就不该做出来,你是当朝大员,可不是市井小民,今日一时糊涂,明日一时糊涂,谁能担待得起?”
皇帝面色如霜,懒洋洋盯着兵部尚书,质问他:“朕觉得,你若是糊涂,便直接辞官,放在这样重要的位子上,糊涂人难免不堪用。”
听到这,兵部尚书的脸色彻底阴沉了起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如今的劫难在所难免,倒不如在此表现得硬气一点,多谋一些大皇子的好感。
毕竟自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大皇子一脉,若不能紧紧抱住这条大腿,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待御前军进来,他也没挣扎,只是又想皇上行一礼之后,便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顾忌兵部尚书本人的势力,再加上对殿内发生的事情也算有点了解,这些御前军也还算给他面子。
打人时的力气,也讲究了许多。
声虽响,力气却不大。
不至于直接将人打废,养上一两个月,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