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舜勾着唇角对洛奕摇头,“找我补习?价钱随我开?十万八万的都有人买单?”
洛奕抬着下巴,矜持地点头。
高舜第一次觉得,他这高贵冷艳的同桌居然这么蠢萌,半路拦了自己,说让自己给他补习,然后价钱随便开,开得越高越好,反正会有人买单。但是到手的钱,双方对半分。
洛奕说得前半部分,有人买单那一点,高舜都是相信的。虽然这小子的境遇好像并没有多好,但是不差钱这点,从他的底气看,还真的是有人给撑着的。
但是……到手的钱对半分?这是想借他的名头去骗家里的钱?因为从洛奕的话里,高舜听不出丝毫这小子有认真补习提升成绩的意思。
高舜不知道他这想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且不说,他高舜一个过气的中考状元,到底能不能低得上现如今满天飞的各种高端补习机构,就说买单者能答应买单的充要条件——洛奕成绩的提升必须等价于买单者付出的金钱,洛奕根本不打算配合实现,这钱能轻轻松松到账吗?
但显然,洛奕根本没想过这些。高舜边漫不经心地瞅了瞅洛奕,便认真地瞟着街角的各处,眼神凌厉地搜索着汪洋他们的身影,直到看到五百米开外熟悉的两个人影——两人正无所事事地抖着三七步在那里猥琐地吸着烟,吸两口还咳几下。
他重新将视线转回来,看着洛奕道:“你觉得我哪点像个老师?”
“还是说……你觉得你像个天才学生,给你补习,就像教个数学天才三角函数一样简单,随便几下,所得的成果就像洪水一样,涨了起来?对了,你应该知道三角函数吧?”高舜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
洛奕的脸刷地一下黑下来,他阴测测地瞪着高舜,不相信高舜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可没想过真的去补什么狗屁的习,这只不过是他想了多日才想出来的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你用得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洛奕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高舜看到街尾处的汪洋发现了自己,顿足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似乎还冲着自己的这个方位眯了下眼睛,瞬间像认出了洛奕一样,立马掐灭了烟头,往这边奔过来。
高舜无声地在心中一阵好笑,随即看着洛奕,也不再兜圈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从谁手里掏钱,也没兴趣知道你需要这笔钱做什么。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我不是,我相信能掏钱的那人也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自己的……”高舜指了指太阳穴的地方,“这里要是清楚的。”
“别想着谁都算计,起码,你得有个能信的人。”
话音刚落,汪洋已经冲到了高舜面前,机谨地看了看高舜,又看了看洛奕,便扭曲地狞笑了一下,摆开了干架的阵仗,“又是你小子啊?怎么,上次教训不够啊?来来来,小爷教教你什么叫识趣!”
高舜从后面一把夹住汪洋,拖走。
“我擦嘞!高舜,我他妈警告你,你赶紧把老子给放下来!”汪洋挣扎地叫嚣着。
高舜不为所动,继续夹住拖着走,汪洋开始试图讲点“道理”。
“尼玛的,我可是看到了,这次是他先招惹上来的,这种人就跟水蛭一样,你不狠教训一顿,他就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贴。你顾着你乖学生的面子,我帮你出手,你还不乐意,早晚他要骑到你头上的。”
“他不是来找麻烦的。”高舜头也不抬地继续走,发现离离洛奕已经有一段距离,汪洋不会再跑回去了,才放开他。
“真的?那龟孙子来干嘛的?”汪洋斜着眼,显然不信。
“找我帮他补习的。”高舜道。
“啥?!”汪洋觉得自己的脑容量瞬间跟不上节奏,“被我揍傻了?部队啊,我上次没揍他脑袋啊!”
高舜失笑,“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有些魔怔了。”
“说到补习,你成绩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补习?”经过洛奕这一茬,高舜发现,自己无意中开发了新技能,虽然能惠及的人不多。
汪洋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看着高舜,“别恶心我了,我补习干什么?又不念大学。”
闻言,高舜神色一凛,但不到一秒,又恢复正常,他状若轻松地看着汪洋,“不念大学?那你准备干什么?”
“什么来钱快干什么呗。”汪洋无所谓地答。
高舜的脸色沉下去。
汪洋嗤地一笑,眼中是许久没在高舜面前露过的嘲弄,“干嘛?看不惯我这样的?钱可是好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只要有了钱,我想干什么不行?如果当初我有钱……”
有了钱如何,汪洋倒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干?”高舜危险地眯眼看着汪洋,好似汪洋只要一说是,手便会化为利爪当场解决了他。
汪洋看着这样的高舜,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背上的白毛汗也被吓了出来,嘴上却还想强硬地答“是”,但是硬生生地,唇瓣张张合合半天,“是”字就是不敢吐出口。
最后,汪洋狼狈地扭开头,躲过高舜的视线,他像困兽一样,低吼,“你他妈懂什么?钱这么好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要?如果当年有钱,如果当年有钱……”
汪洋不断地重复最后一句话。
“如果当年有钱就怎么样?”高舜逼问。
“如果当年有钱,我妈就不会自杀,我爸也不用娶那个女人,我就还有个家!”汪洋狠狠转过头,红着眼睛对上高舜的视线,大声地叫道。
高舜一怔,心脏的一角像被蚂蚁咬了一下,有些发酸,为眼前这种模样的汪洋发酸。他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摸汪洋的脸。
但就在高舜的手碰到汪洋的脸的刹那,旁边传来一声叫唤:“我去,终于赶上你了,汪洋,你丫跑这么快干嘛?”
两人一瞬间都有些愣,高舜率先回神,看着赶上来的人,“二木。”
“嘿嘿,舜哥。”二木狗腿地打着招呼,随即看向汪洋,汪洋也反应了过来,眼眶依旧发红,但神色已经变得平静了。
二木后知后觉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汪洋抢在高舜前道,“没事儿。早说你该动动了,这么点距离,跑这么久。”
“哪是啊,我这不是看出前方有敌情,想把机会留给你表现嘛!”二木道,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你怎么没收拾那人啊?我从那小子身边走过,他还好好地站那儿装沉思者呢!对了,你刚刚的不对劲是不是那龟孙子干的?”
那架势,像是汪洋只要点个头,二木立即便要上去灭了洛奕。
汪洋微微尴尬地看了看高舜,虎着脸,很有气场地拍了二木脑袋一记,“就你多事儿,我都说了没事儿!走!去吃饭,老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汪洋压着二木的肩膀,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二木将信将疑地看看汪洋,又扭头朝后看看高舜,最后眯着他的小眼睛朝顶后方的洛奕看去,忽闪的小眼神里藏着一些东西。
高舜站在原地,盯着汪洋的背影看着,眼底闪动着一些旁人读不懂也看不透的东西,好一会儿后,他才常常呼出一口气,抬脚追上前面的两人。
汪洋这一次的爆发,像石子落入大海一样。
在汪洋看来,这次的事件就是石子掉完之后,依旧平静的海平面,其实什么也没翻起。高舜既没在他的跟班面前拆他后台,也没有唧唧歪歪地再次提起他那时红着眼眶差点哭出来的怂样。
这只不过是一次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出糗表现,除了起到告诫自己,还需要将这些藏得更深一点外,其他什么用也没有。
而对高舜来说,则是那颗落入了大海的石子。它永远是在那儿的。但明面上,高舜却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在他自己都没怎么留意的一些地方,他开始关注汪洋的一些私事。
不过能接触到这些的实在是太少,汪洋自己是越藏越深,一般撬不开口,而二木知道的也很少,模模糊糊的,也就知道汪洋现在的妈不是他亲妈,但爸是他亲爸。
然后,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龙凤胎弟妹,比他小八岁。所以,他亲爸他后妈因为要照顾这对双胞胎,基本不怎么管汪洋。
汪洋也很少回家,除非是手里一分钱都没了,短期内又接不到活,实在凑不到钱,不然根本就不回家,每天到处溜达,有时候去二木家蹭几天,有时候也不知道去哪。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
不对。高舜在心里将二木给出的讯息划了个叉,汪洋还有被家暴的迹象,这一点二木好像不知道。看来,二木知道的确实少。
几番试探后,高舜终于发觉二木对汪洋了解的可能还没有自己多和系统,便也不再从他那里套消息了。
只是在没人发现的间隙里,他对汪洋的方式倒并不若以往那么简单粗暴,直接以武力让他屈服。再次遇到汪洋“做活”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他会先听一听汪洋给出的一些理由或者借口,然后再粗暴地镇压他。
对此,汪洋只更加恨得牙痒痒,见天儿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让高舜吃一记狠的才好。
只偶然一天,二木恍然道:“汪洋,咱们最近的生意好像淡了好多。”
“废话。”汪洋飞他眼刀子,“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口碑,都被高舜那个傻逼给弄没了,生意还能自己找上门吗?”
“但是……你最近好像也没回家要钱。”二木有些后知后觉。
汪洋一怔,细细算来,他也有快二十天没回家了,这一次,他居然撑那么久?不对啊,他最近根本没做什么活。
“是舜哥天天请我们吃饭。”二木兴奋地找到答案。
汪洋脸又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