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和士兵不断从要塞正面进进出出,紧张地调动着。要塞广场上一片混乱,充斥着尘灰和机油的味道。自从安德烈一死,罗索科夫斯基掌握军队之后,贝列夫将军和他的直属部队便处于一个尬尴的境地。罗索科夫斯基宣称他握有重要证据,可以证明是贝列夫谋杀了安德烈委员长。贝列夫反驳说这是诬陷,同时回绝了元老院要求他前往女皇号自辩清白的命令。
像冬眠的熊一样,他深深地龟缩起来,躲到康斯坦丁要塞里。这里是内卫部队的总部,贝列夫的老巢。即使罗索科夫斯基名义上掌握了蒸汽城全部正规部队,在没有整合成铁板一块之前,他也不敢轻易对康斯坦丁要塞下手。
远离了权力中心女皇号,远远避开蒸汽城逐渐绷紧的局面,贝列夫选择了深居简出,几乎从不露面。即使是他最核心的手下,也只能在定时的会议上才能见到他。而且只是一个虚拟影像,他本人并不会真正出现。
然而今天,贝列夫主动离开了要塞,离开了他的秘密藏身处,出现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而且是孤身一人。
他穿过陋巷,走进一间小院。当他刚想推门进房时,格里菲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贝列夫将军,不是这里,请跟我来。”
贝列夫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随格里菲斯。佣兵头子带他进了附近的另一个院子,推门进屋,下到地下室。里面有条暗道,他们在久已荒废的通道中行走。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味,两旁胡乱丢弃着杂物。它们积满灰尘,早已被人遗忘。“这条路去哪儿?”贝列夫问。
“通往罗索科夫斯基为你准备的监牢。”格里菲斯似乎对贝列夫并无太多恭敬,语气中甚至带着淡淡的嘲讽,“将军,请相信我一直在为你的大业奔走。接下来你要见到的人,可是至关重要。”
“格里菲斯,你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鬼把戏?”格里菲斯似笑非笑地继续在前面带路,“见到她就知道了。她可是活着从女皇号上离开的不多的人之一,掌握着重要的情报。”
贝列夫满怀戒心地跟上,对于格里菲斯,他越来越不信任了。在蒸汽城,阴谋和背叛就是家常便饭。虽然格里菲斯是他手下最好用的情报头子,他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个佣兵。幸好这家伙有把柄在我手上。他想,忠诚徽章总是可靠的。
霉腐的通道特别漫长,但终于走到了尽头。格里菲斯带着贝列夫走上木台阶,推开门。墙上挂着一条条熏制过的猪腿,靠墙的桌边则堆放着大块奶酪。这看起来像某个人家里存放食物的地下室。他们继续往上走,来到厨房。窗外有明亮的灯光透进来,在暮色中显得温暖。低低的小提琴声和女歌手的哼唱越过门缝钻入耳朵,在风中四处飘荡。贝列夫回想了一下,很快记起这是什么地方。
“阿尔德人酒吧?”贝列夫疑惑地瞧着格里菲斯,“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罗索科夫斯基掌握着这个镇。他的士兵每天都在街上巡逻。”
“进去就知道了,”格里菲斯说,“跟我来。”
他们离开厨房,穿过散坐着酒客的大厅。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没人注意贝列夫。他今天穿得很普通,整洁但是不惹眼,像个中年商人。一个白鹰团的佣兵守在二楼某个包间门口。看见他们上来,立刻推开门。
出乎意料,里面站着的人竟然是卡思嘉。她一见到贝列夫,便垂下眼帘,浑身发抖。
“对不起,将军,”她低声说,“我弄砸了您交代的事情。如果我跟着格斯一起前往高贵山丘,一定不会出事。但罗索科夫斯基并不信任我,交代团长不能让我活着离开女皇号。我以为出卖了大琼恩和伊林就能得到罗索科夫斯基的信任,是我太乐观了。”
她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下颌一直拖到锁骨。贝列夫的指头轻轻从伤疤上抚过。她浑身颤抖。
“可惜,”格里菲斯在旁边说,“伊林在阿尔德人酒吧做了很多年,调酒技术蒸汽城第一。唉,再也喝不到他的酒了。”
“是我没想到,”贝列夫对卡思嘉说,“我原以为让格里菲斯杀掉大琼恩和伊林,已经足够赢得罗索科夫斯基的信任。现在看来,他还是很有疑心,还要逼着格里菲斯亲手处决自己的副团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格里菲斯手下留情了,”卡思嘉回答,“那一刀避开了动脉和气管。虽然出血很多,但没伤到要害。他把我踢到水里。水下有鹰之团的人接应,把我救走。我们和女皇号上您的探子们配合,用一具被食人鱼啃噬得只剩骨头的女性尸体骗过了罗索科夫斯基。他对我并不重视,只看过尸体就相信了我的确已经被杀。”
贝列夫考虑了几分钟:“格里菲斯一定要我见见你,总不会只为了告诉我,你还没有死……到底是什么事?”
“您的想法完全正确,”卡思嘉说,“关于那两个潜入女皇号的人。女的那个我们已经查明,正是安德烈的女儿,玛丽安·波波娃小姐。”
“这个情报我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那个男的就是赤龙军现任指挥官艾虎。那人很有点本事,在北方颇有名声,”贝列夫打断卡思嘉,“这些情报如今已经传开了。不仅是我,罗索科夫斯基也知道。说说那些我不知道的。比如格斯在高贵山丘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们活下来了吗?现在在哪里?”
卡思嘉拿出一叠照片交给贝列夫:“我们发现了这样几具生化人士兵的尸体。”
照片上,这些生化人士兵的身躯完好无损,但头颅却烧得焦黑。皮肉尽颓,露出狰狞的金属颅骨。贝列夫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忠诚徽章被激活了?忠诚权杖已经恢复了完整功能?他们活着从高贵山丘出来了?格斯在哪儿,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他的联系?”
贝列夫的问题犹如连珠炮,让卡思嘉无所适从。她几乎要跪下了,颤抖着说:“将军,让我一件一件告诉您吧。”
“赶快,”贝列夫的脸色渐渐阴沉,“我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