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渊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次他并不是被痛醒的。
但梦境中的所见所感都太过真实,仿佛真的经历过一样。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破晓之光撒在窗前。
迷蒙的黄色光晕让许知渊一阵恍惚,好像梦中那战场之间,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梦中似乎是黄昏,而现在拂晓。
甩了甩头,许知渊抛开这些想法,梦不梦的以后再说,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他从床下摸出一个东西。
起身洗漱了一番,迎着破晓的光芒出了许府。
街上行人不少,离城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许知渊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已然升起了的太阳,或许,许家的破晓时刻也已到来。
穿过长廊,许知渊又到了七星亭中,裴博文正在倒茶,似是也刚刚坐下。
“文侯!”许知渊拱手行礼。
“来了啊,说说吧,这么早叫我干嘛?”裴博文喝了口茶。
许知渊呲牙一笑。
昨天二人在正厅演戏时,暗中用暗号约定了今日晨七星亭见面,连瑶光都没发现这一点。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抓内鬼的好办法。”
裴博文将茶杯缓缓放下,“好办法?说来听听!”
“好嘞。”许知渊一屁股在裴博文对面坐下,“其实这个办法吧,也挺简单的,昨天不是说了正午有计划相商吗?”
“是啊,可是你不是说内鬼或许有不用暴露气息的物件吗?这样的话怎么抓?”
许知渊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没记错的话,黑市今天已经关闭了吧?”
“是的,黑市今日关闭,不过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玉衡可以归队了吧?”
“嗯,任务完成了,当然可以回来了。”
“要的就是他回来。”许知渊倒着茶,续道:“内鬼手里或许真的有这么个物件。”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是,有所好处也就有所坏处,能够逃过我的眼睛,那其传输信息的范围一定不大,至少也该在附近才对!”
这下裴博文倒是听懂了,“你是想,我们假装有所计划,而玉衡在外寻找内鬼?”
“没错!”许知渊打了个响指。
“可若是你猜想错误,人家不用离得那么近就能探查消息呢?”裴博文点着头,但还是有些担心。
“不,我觉得我猜想的一定没错!”许知渊语气很是笃定,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似的。
裴博文微眯双眼,许知渊这说的未免也太笃定了些。
但他也没多想,开口道:“那好,我现在就去找玉衡!”
说完,准备起身离开,许知渊却连忙站起身把他拦住了。
“等等等!文侯,那个,我想见子鼠一面!”
“见他作甚?”裴博文满脸疑问。
“有点事想问问!”许知渊嘻嘻笑着。
“行吧,去吧,我先去找玉衡了。”
裴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边说边朝外走,又很是疑惑回头看了许知渊一眼。
结果许知渊莫名其妙就又对他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许小子今天有点奇怪呢?”
看着裴博文摇着头走出府门,许知渊这才转身向内院走去。
还是昨日的柴房,许知渊感受了下离得不远的天璇气息,推门而入。
眼前场景飞速变换,由柴房到牢房也只一瞬。
令许知渊奇怪的是,子鼠居然还保持着昨天的背对着他的姿势没动。
走近观察了一下,才知道这子鼠居然在这牢房中修炼,呦呵,这人心还挺大。
“我说子鼠大人,您这心也太大了吧,就这牢房之中,你还有心思修炼啊?”
子鼠没反应,片刻过后,他才缓缓睁眼,转过身看着许知渊。
“修者从不看环境,不论被困亦或驰骋于天地之间,我自逍遥!”
啧啧,咋还开始甩墨水了?
“得得得,我今天来可不是听你给我讲道理的。”
“呵呵,那这一大早,你一个京畿府地卫到这么个牢房之内干什么呢?”
子鼠嘴角带笑,一副我已经知道你来干什么的样子!
许知渊也不在意,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的谈话,不是抓捕者与被捕者的关系。
他拿了把椅子坐下,一如昨天的谈话,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太一样。
“子鼠,我如果说,我其实是暗主派到京畿府的内**信不信?”
“呵。”子鼠一笑,“怎么可能,如此重要的棋子,暗主会不事先通知我?”
许知渊伸出食指,做了个左右摇摆的姿势。
“不不不,你想啊,要是你们知道的布置,以你们这次的行事,岂不是早就把我暴露了?”
子鼠微微眯眼,傻子一夜也想明白了,京畿府有奸细这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看啊,这回不就是因为你们把有奸细这事暴露的太明显,我这才有机会抓住子鼠大人你,是不是啊?”
许知渊的表情是一副都是你太蠢,我才把你抓住的感觉,带着点不屑。
“你……”
子鼠这下反应过来了,哪里是什么暗主***的棋子,根本就是来嘲讽自己脑子不够使的!
但他心里素质也挺好,只是稍稍失态了一瞬,随后恢复正常。
“你不用激我,说吧,你此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子鼠不上当,许知渊自觉无趣,抽出孤音摇啊摇。
“行吧,其实吧,我此来是想跟你做一把买卖。”
听了这话,连子鼠都愣了。
“做买卖?”
“对啊。”许知渊点头,随后故作神秘的小声道,“而且还是见不得人的买卖!”
“呵呵,倒是有趣,和战俘做买卖?”子鼠一笑,“不若说来听听。”
许知渊接着摇扇子:“这个买卖也挺简单的,不过一命换一命而已!”
“什么意思?”
“用那个奸细一命……”
“绝无可能!”子鼠立时开口打断许知渊的话。
许知渊一笑,“诶,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完你再考虑成不成!”
“我说了,要是想要让我出卖同伴,绝无可能!”
“诶,话不能这么说。”许知渊站起身,走到牢房前,整个人靠在牢柱上。
“不是出卖!是交换!交换!而且你想多了,我不是说他的命换你的命,而是换另一个人的命!”
“另一个人?”子鼠脸色一变,“谁?”
…………
满面春风的许知渊走出柴房时,天已经大亮。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嗯,该去吃早饭了。”
早饭不吃别的,还是喝粥最习惯,路边找了家早餐店。
进门要了一碗粥,许知渊满满坐了下来。
等小二把粥端上来之时,这大清早的店门外,却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席青色长裙,头戴斗笠纱巾遮面的窈窕身影缓步走入店中。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小二如往常一般询问。
而那人却是将目光越过他,看向店内,搜寻了一番,似是找到了要找的人。
她收回目光,冲小二点了点头。
“不必了,多谢!”
说完,她穿过数张桌子,来到许知渊对面,缓缓坐下。
“你怎么在这?”
许知渊很是疑惑,凌语琴?这大早上的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店里干嘛?吃早饭吗?
凌语琴拨开纱巾,冲他一挑眉。
“怎么?许公子不欢迎我吗?”
许知渊赶忙陪笑,“哪有,我只是好奇你一个帝师居然来吃路边的店食?”
“有何不可?谁说帝师就一定得吃山珍海味了?”
“也是,咳。”许知渊吞下最后一口粥。
可凌语琴却是一笑,娇媚出声:“而且,我也不是来用膳的,而是来找你的啊,许公子~”
这声许公子喊的许知渊浑身一激灵,这凌语琴怎么回事,被人夺舍了?
仔细一想倒也不是,这凌语琴却是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比如上回荷花池边那一声“许公子你不想试试吗?”也是这样的。
“别别别,正常点正常点,说吧,找我什么事?”
凌语琴弯嘴微笑,不过这一幕许知渊可看不见。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许公子你上次所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许知渊一听是正事,立马严肃起来,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怎么说?你有要杀的人需要我出手?”
听了这话,凌语琴又一笑。
“那倒不是,只是希望许公子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而为。”
这可是答应了别人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骗人是不好的!
“好!小女子就等许公子这句话呢,我想拜托你的事也很简单。”
说着,凌语琴也稍稍凑近了些。
“就是,杀了杜安!”
声音虽轻,但语气中的恨意却是满盈。
“可这不还是杀人嘛?”可许知渊的第一关注点却不是这个。
“这可不一样。”凌语琴重新坐直身子。
“哪里不一样?”
“许公子会想明白的,不是嘛?”
许知渊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听你的语气,似乎和这个杜安有仇?”
凌语琴摇头,转眼看向街面,似有回忆之感。
“有仇也算不上,只是事情和他有些关系罢了,而眼下,有一个可以杀他的机会,我不想错过,仅此而已!”
“这样啊……”许知渊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偏头看街的凌语琴。
“所以你真正的仇人究竟是谁?难道是燕国的什么人?”
听他问话,凌语琴才稍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这就不是许公子该考虑的了,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君子一言。”
许知渊立时接道,“驷马难追!”
“好!”凌语琴站起身,“那我就静待许公子的好消息了!”
正要离开,却又仿佛想起什么,回过身来看向许知渊,伸手拨开纱巾,嘴唇轻动。
她没有出声,许知渊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替你打点好的。”
说完,凌语琴转身离去。
而许知渊则是看着她的背影,一阵胆寒。
凌语琴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都已经将自己的谋算看穿。
什么眼下有一个杀杜安的机会?
这婆娘的情报收集恐怖到了这个程度吗?
仅凭现在面上自己的行动,居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烟柳巷子。
难道当时与左岭左峰一战,其实也被凌语琴的人看在眼里?
这个想法令许知渊的感觉很是不好。
这种好像所有行动都在别人监视之下的感觉很是不好。
他抬头望向站立在一旁的小二哥,忽然起了这人该不会也是某个势力眼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