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两天过去，刘正那边倒是在各位太守面前吃了不少闭门羹，还令得桥瑁与刘岱闹了起来，但让董昭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成、张曼成竟然真的确认了几个疑似董卓细作的人，而且已经将其中一人的身份确定下来，连动向都控制在了眼线之中。

随后倒也发现了，会有这么突破性的进展，实际上是桥瑁身边陈宫的功劳。那细作也是陈宫配合着桥瑁调查麾下部曲的时候锁定的，然后桥瑁怕自己麾下部曲盯着会引起那名细作的警惕，就转交给了刘正，想要让他自证清白——董昭想着，或许其中还有桥瑁试探刘正的想法。

陈宫这人在桥瑁的营中身份特殊，董昭也是思忖许久，才派人找上陈宫商议，虽说两人如今所处的阵营不算和谐，但陈宫也明事理，兴许也是因为对刘正感兴趣，随即表示会瞒着桥瑁一同配合调查。

于是，加上田丰，加上董访，加上刘政，加上闵纯……整个营地以董昭为中心，在这些人的策划配合下，便被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众人以董昭为主导相互配合策应，谁也没发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喜欢上这种不动声色同心戮力的感觉——或者不敢去多想，但却不得不承认，刘正麾下那些部曲收集情报真的是一把好手，自然，他们自己的人也并非没有意外发现：原来刘正那些部曲每次比试其实都隐藏了实力。

据说还有人不屑地说：“这种比试咱们要是都拿出实力，甩他们几里地不是问题，哦，就那几个，那几个每次在最后面被人笑话也不生气的，也一定是前三名……对，他们藏拙了。不过，这样才有意思。看着那帮前几名的人沾沾自喜，咱们下赌注骂人打架也有趣啊。要不然，这日子多无聊，一点悬念都没有。”

想来不可思议啊，听说刘正平日里的训练量是酸枣各军的好几倍，还有针对训练因人而异的各种指导，俨如……一个关乎练兵的学院。

众人管中窥豹，倒也不知道真假，但从看到的听到的内容来判断，那些人透露出来的刘正麾下精锐藏拙的消息是值得确信的。

众人暗自感兴趣的同时，却也没有忘了正事。

早在四月二十四那天，众人便通过那名细作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同党，此后商议一番，未免袁绍的书信带来更多变化，终于在二十五那天，也就是袁绍书信可能到来的前一天，决定下来让蒋沛出手，先抓了那名细作，打草惊蛇。

那细作就是一名普通士卒，连他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蒋沛从酸枣大营十几万人中揪出来，到得董昭告诉他已经留意了他很久，报了几个同党名字，还说准备陷害他，说是他泄露的，又准备了一些刑罚步步紧逼，那士卒就全招了。

自从董卓入主朝堂以来，为非作歹，霸凌朝堂，手下人其实也在尽可能地广布眼线，针对可能出现的**进行侦探与预防。

雒阳毕竟是大汉国都，周边郡州自然有不少人前往那里，求学也好，做生意也好，生活也好，能够跻身相对繁华安定的雒阳，安家落户，在如此**的年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人生幸事。

待得董卓麾下谋士布局的时候，这些从外地来的人便被选中，随后训练筛选一番，被遣返回乡。

此外，去年开始，讨伐董卓的呼声在关东就很高了，董卓那边的谋士自然也派了一些人前往雒阳东面各州各郡打探消息、了解动向，还尽可能地挑唆一些世家大族、富商豪强加入到反抗同盟军的行列中。

这士卒就是去年随着讨伐董卓之事越演越烈的时候被遣返回乡的，与他一道的一共有十五名同乡村民，都来自东郡聊城县附近村聚。他们在桥瑁起兵后加入军营，开始在其中做侦探策反工作，有一些还极其狡猾的潜伏下来，平日里也卖力训练，争取得到赏识，想着未来有一天能够杀掉几个屯将、军侯，乃至校尉级别，甚至对桥瑁动手。

到得了解清楚人员，董昭也是大吃一惊，与情报有所出入的是，这名士卒的其中两名同乡村民没有被侦查出来，而那两人如今凭着能力以及家世背景，已经在桥瑁军中分别担任屯将、军侯，还是属于不同部曲的。

汉制一百人为屯，由屯长——即屯将掌管，两百人为曲，由军侯带领，也就是说，这两人麾下的三百人中很有可能已经被那两人又说服了一些，变成了董卓细作。

好在心腹之中没有董卓细作，但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董昭仍旧感觉到情况很糟糕。这还仅仅是这士卒的同乡，事实上跟他同批的有近三百人，如今已经散落在各个刺史太守的部曲之中，有一些还留在各郡担任职务，而不同批的也有不少，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人都一网打尽，显然不可能。

于是，董昭与田丰、闵纯、刘政等人分别商议了一番，集思广益，决定揪出藏在酸枣大营中总管那帮细作的几个首领。

在众人的提议下，董昭决定抓一部分小兵，于是分批对那士卒的同党以及其余董卓细作进行了抓捕。过程中，不乏因为他们打草惊蛇，那些细作趁着夜跑、巡逻等机会暗自偷溜出去的，也被抓了回来。

当然，董昭也特地抓错了不少人，来麻痹那些董卓细作，并且敲打那些有心逃走的士卒。

未免被捕的细作攀咬，他当然让逢纪的人以及李成张曼成带人双管齐下，进行仔细查探，却也没忘了继续推行比试，给营中制造相对轻松的氛围，并且还设计挑起了几场纠纷转移众人对董卓细作一事的注意力，让不少疑似董卓细作的人输钱被人名正言顺地盯住，自己则每日愁眉苦脸地出现在人前，从而争取让那些董卓细作麻痹大意。

另一方面，他在得知蒋沛准备诬陷刘正的情况下，在刘正同意之后，也配合蒋沛执行说项焦褚的事情。

董昭倒也看得出来，刘正摆明了想看看麾下的部曲是不是容易被说项，也想利用这件事情加强自己与田丰陈宫等人对他御下有方的印象，乃至凭着此事为由头，另外看看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在他被诬陷的情况下落井下石。

他倒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准备看看焦褚什么时候被说服，等着刘正出丑，随后却也花了大工夫，继续探查董卓细作，以及寻找任何可能与董卓有关的各营行动。

随后的几天，倒是让他们有了重大突破。关乎诸多太守的，关乎其他将军的，关乎普通士卒……暗自画地分配、散播流言、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等等等等，越是深究，越是触目惊心。

然而，也在董昭觉得再查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打退堂鼓的时候，刘正那边倒是率先证实了刘正对麾下并非具有完全的掌控力——

焦褚，在坚持了几日后，到底是叛变了。

于是，这么愉快又惊心动魄的合作也即将中断，最后的两天，他们进入了最后的收尾。

……

“董公仁，你疯了！辛某何罪之有，你抓我？”

在最初的沉寂之后，看到两名士卒向前过来抓捕自己，辛某率先大发雷霆。

营地里一片喧闹，不少人也针对董昭的决定表示质疑，还有人谩骂出声。

蒋沛热汗冷汗连连，不断扭头留意着周边的动向。

远处刘政的随行人员中，那位名叫太史慈的年轻人，像是不禁意的，慢慢带人上前，靠近了那几个出来指正刘正要给他们大富贵的士卒。

赵浮悄悄使着眼色，让一名士卒离去，随后朝着其余散布在四周的亲卫使着眼色……

蒋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心想或许这些人都是对付刘正的，他咽了口唾沫，心神不宁，却不敢多嘴，生怕自己再走错一步，反倒沦落成了弃子。

与此同时，刘岱干笑道：“董参军，刘某不明白，你这是何意？”

曹操也放开刘正，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一幕，看着刘正眨眨眼，他微微一愣，随即耸了耸肩，一脸苦笑。

“诸位稍安勿躁。”众人目光之中，董昭拱手扫了一圈，阳光下，笑容极其明媚，随后望向身边那些对向刘正的弓箭手，点头道：“开始吧。”

众人一愣，就见被董昭眼神示意的其中一名士卒突然将手上的箭矢放回箭箙，又换了一只箭矢，随后弯弓搭箭。

“咻！”的一声，那只箭矢飞入空中，哨声伴随着箭矢在空中不断荡出去。

随后不久，远远近近，不少地方有同样的响箭射入空中。

刘岱等人神色一愕，就见周围那些弓箭手突然将箭对准了他们，与此同时，太史慈突然摘下两只狂歌戟，带人将那几个指认刘正的士卒包围了起来。

另一边，那几名孔伷麾下的人附近的袁绍麾下营地里，有十余名弓箭手冒出头来，将箭矢对准了他们，大喝道：“参军有令！不准再动，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刘岱等人脸色齐齐一变，还有心提问，就听四面八方响起一片喧闹，此起彼伏，似乎是吵闹声，还夹杂着一些兵戈声，随后又很快淹没在逐渐接近的马蹄声中。

就见程奂从一侧带着数百骑兵过来，将在场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鲍信身边的武将、也是鲍信的弟弟鲍韬抽刀大喝道：“董公仁！闵伯典！你们意欲何……”

一片质问声中，那几名被围的士卒中突然有人暴起想要杀人，被赵浮的人一箭射在大腿，倒在地上，又被太史慈、赵浮的人按在地上。

众人齐齐变色，还有人试图大闹，董昭大喝道：“刀剑无眼，诸位还请自重。”

鲍韬立刻骂骂咧咧起来，其余将士亲卫也大喝不止，曹操走到刘岱身边拱手说着什么，随后刘岱大喊着让人都冷静下来。

董昭望了眼那名被按在地上的士卒，又朝四周拱了拱手，笑道：“诸位，实不相瞒，我等已经查明董卓细作，今日便是借着此事将诸位都叫过来，以免诸位不肯交人。哦，董某先前仿造诸位的文书，如今已经让麾下带着这些去营中拿人了。至于后果，董某与刘公子会一力承担。眼下嘛，还请诸位静等。稍后，董某与刘公子也会给诸位一份厚礼。”

“董卓细作？！他刘正不就在眼前吗！董公仁，你背叛主公，与刘正匹夫同流合污，如今还与旁人联合一同准备谋逆，莫非……”辛明挣脱那两名士卒，怒喝道，但还没说完，就被刘正一拳打在脸上。

辛明倒在地上，还要骂喝，张曼成又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凑过去恶狠狠地小声道：“我你娘，你最好别再开口了。颍川辛氏对吧？要比比谁人多吗？我看你这一房，辛家会不会保住？”

“你……”又是左脸被按在地上摩擦，再加上刘正方才的那拳，辛明忍受着剧痛，还没竭力把话说完，就被田丰拿了一块乌漆嘛黑的方帕塞住了嘴。

田丰拍了拍辛明的脸，一脸温和地道：“军中没有教化，才令得辛将军如此暴躁啊。你放心，老夫往后会好好教你的。”

辛明怒目而视，奋力挣扎，李成也扑了上来，他望向一动不动的蒋沛，瞪了许久，见蒋沛僵直原地，目光望向他又侧开去，眼眸瞬间通红起来，趴在地上怒视刘正与董昭。

另一边，早在刘正出手对付辛明的时候，刘岱等人的一众亲卫就齐齐抽出刀，但此时众人身后尚且有董昭、闵纯安排的弓箭手，外围还有程奂带兵包围，虽说董昭、刘正等人近在咫尺，但有那被按倒在地的士卒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岱望了眼太史慈等人，又望向不远处气定神闲的刘政，脸庞抽搐，目光凌厉：“刘别驾，刘某素有耳闻，昔日便是刘德然让你与刘幽州结识。不过，刘某想问你，你这是刘幽州的主意，还是自己的主意？”

刘政拱手洒然一笑，“政侍奉我家明公，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则今日董卓细作一事事关重大，刘某亦得配合董参军。未曾顾念与令弟的情分告知刘兖州，还请刘兖州勿怪……哦，公台，公谋来了。刘兖州不妨看完我等送给你们的厚礼，再来责怪我等吧。”

众人齐齐皱眉循着刘政的目光望过去，远处陈宫、董访带着几名董昭的幕僚过来，身后还有二十余名士卒两人一组的扛着十几口大木箱。

桥瑁率先错愕道：“公台，你也……”

张邈也愣了愣，“公谋……”

陈宫拱了拱手，望向董访。董访摆手示意士卒将箱子都分发到刘岱以及诸位太守面前，看了眼陈宫，朝张邈拱手，有些拘谨地道：“兹事体大，董某不曾透露给明公，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只是，还望明公仔细看看箱子里的情报，想来不会辜负明公对董某的信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