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杳催促着云潺和影,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飞奔。
直到出了乱葬岗一里地,阴气沉沉的感觉终于消散了。
天正蓝,风正轻。
阳光洒在身上,有些热。
九千岁坐在一棵百年古树下,脚边砌着几块石头,残风和夜正在为他煮茶……
他懒散又肆意地坐着,一边优雅地剥着生松子,一边等着茶水沸腾。
茶具,就摆在一边。
剥好松子后,就放入茶托里。
出门在外也要煮杯茶喝,这大概就是仪式感吧!
还未走近,元杳就开口唤他:“爹爹!”
九千岁掀起眼皮,侧眸看过来。
见到三人,他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杳在云潺的搀扶下,轻巧地跃下马背,干笑道:“随便看一眼,看完就回来啦!”
随便看一眼?
九千岁眉梢轻挑了一下。
云潺和影皆是忍笑。
这时,破月在一旁道:“莫不是那地方太恐怖了,被吓得当场调头跑回来的?”
元杳:“……”
她没好气地瞪了破月一眼:“嗑你的瓜子吧!”
“咔嚓!”
破月嗑着瓜子,慢吞吞道:“看来,我猜对了。”
元杳望着破月,开始磨牙。
这时,九千岁见水开始大量冒气泡了,端起茶托,将剥好的松子尽数投入茶壶里。
接着,他又将茶叶拨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招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大步走过去:“爹爹。”
“坐。”九千岁拍拍他身旁垫着的软垫。
元杳乖巧坐下。
云潺也跟过去,坐在她身侧。
茶水的馥郁清香,随着蒸腾而起的水汽钻入鼻腔。
九千岁倒了四杯茶,分别递给元杳、云潺和影后,自己才端起最后一杯。
他浅尝了一口茶水,才问:“看见姜炽的墓了?”
元杳点点头:“嗯,看见了。墓碑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了,而且,墓碑旁的树都已经枯死了,好像还被雷劈了。”
怪吓人的!
九千岁闻言,无奈道:“看得这么仔细,夜里该做噩梦了。”
元杳双手捧着茶杯:“没关系,也不是那么害怕啦!杳儿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噩梦呢。”
“哦?”九千岁凝眸看她。
元杳一本正经道:“幼时住千华宫,有爹爹陪着,杳儿每天都睡得特别香。
如今嘛……每夜有云潺陪着我,拿百姓的话说,就是有龙气护体,更不会做噩梦了!”
龙气护体?
九千岁捏着茶杯,缓缓看向云潺:“挺好的。”
嗯?
云潺笑得宠辱不惊:“多谢岳父。”
九千岁:“……”
九千岁凉凉地看了云潺一眼,喝尽杯中茶水,起身道:“饿了,回京。”
元杳偷笑。
爹爹这是醋了吧?
一言不合,怎么又开始醋了?
又要了一杯茶,喝好后,元杳才拍拍衣袍,起身道:“爹爹,今夜国学院十分热闹,你要去瞧瞧吗?”
“不去。”九千岁回道:“今夜,我去平南王府。”
“啊?”
元杳疑惑道:“可是爹爹昨夜不才去了吗?”
“平南王许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了。”九千岁淡声道:“我与先帝毕竟是亏欠了他。
他把谢执养得很好,先帝生前却未能对他说上一声谢谢。
这份情,就由我替先帝还吧。”
元杳闻言,点点头。
在先帝离世前,她一直以为平南王是谢执的生父。
自小,她见过平南王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她一直都觉得,平南王将谢执养得很好。
谢执打小就活得十分肆意灿烂,和那些用条条框框圈起来养大的王孙贵族、世家公子不一样。
年少时,他大概是全京城活得最自由快乐的公子。
因为很喜欢谢执,元杳连带着平南王也很喜欢。
却不料,世事无常。
“呼……”
回京的马背上,元杳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察觉到她情绪不好,云潺圈着她的手略微收紧了一些,压低声音问:“不开心了?”
“嗯。”元杳没有隐瞒。
云潺抬眸看了一眼跑在他们前方的马,温柔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同我说,嗯?”
元杳轻咬了一下唇角,才道:“我有些担心爹爹……”
云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前方九千岁的背影:“担心岳父什么?”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年,爹爹和舅舅把谢执抱给平南王养,此后,平南王就再未生育属于他自己的亲生儿女。
虽然当年是为了大局着想,也是为了大齐安宁,但,平南王付出了一辈子。
爹爹的心里,定然十分难过吧。”
云潺闻言,低声道:“早在平南王决意养谢执开始,想必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同岳父、舅舅一样,皆是胸怀家国天下的大义之人。
岳父的前半生,都在为大齐而活。
比起他,平南王幸运太多了。
想必,岳父会自己想明白的。”
元杳抬眸。
前方,墨衣飒飒。
九千岁稳稳抓着缰绳,背影笔直挺拔。
夕阳的余韵,斜斜地挥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从背后看着,真是矜贵无双。
再看身后的破月和残风。
破月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嗑着瓜子。
看起来,真个憨憨。
啧,连夕阳余韵都偏爱好看的人……
元杳的心情忽然就好了。
她甜软一笑,转移话题:“云潺呀,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云潺垂眸看她。
元杳撒娇道:“以后,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跟着我姓元好不好?”
云潺反应了好半晌。
随后,他一阵狂喜。
他握紧缰绳:“杳儿,你是说……”
“嗯哼!”元杳挑了眉梢,心情颇好地道:“你和我都长得这么好看,只生一个宝宝,岂不是要浪费那么好的美貌?”
云潺低头看着她后脑勺,心里的蜜意似乎是要流淌而出。
他皱眉道:“可……我怕。”
“怕什么?”元杳问。
云潺薄唇微抿:“听说,女子生产,都要去鬼门关外走一遭,我怕你疼,也怕你有危险。”
元杳张了张嘴。
眼眶,有些酸。
她侧过头,在云潺怀里蹭了蹭,软声道:“云潺,我好像比昨天更加爱你了。”
云潺眸色渐深,问:“那,今夜不去看承琰帮谢执选妃了,好不好?我们回客栈……”
“不好!”
元杳果断拒绝。